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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几岁,那时裴夫人便在北岐皇宫教养皇子?一阵风吹来,骏马踏蹄,他看着天际涌动的暗云,突地想起那天晚上,她在画室里消失,他进去后发现的那副悬挂起来的北岐阳嘉女帝的画像。裴中钰眸光一凝,这其中……原还有这样的事情。难怪,上一世大理寺的王佑之暗里与他说,是公西耀拦了水风岚,救下重伤的裴夫人。他原是不信的,这般看来,倒不尽然。他久不出声,公西耀又道:“怎么,你不信?”裴中钰看向他,打量片刻,不咸不淡道:“不信。”公西耀轻嗤,“你可别不信,她拜我母为师,自在北岐皇宫,我公西一族在上,可没有半句假话的。”他翘着腿,斜歪着身子,眼中划过深意,唯恐天下不乱,“唉,如何?娶了个不死的老妖婆,现在感觉怎么样?”裴中钰不为所动,慢慢收回视线,声音和风缓缓,“平生所幸。”公西耀敛去表情,嘁了一声,白说了,还是个痴情种。远离了护城河,车马穿过长道,裴中钰从马上下来,立在一侧,任北岐诸人离开,最后半落下视线,与马车上道了一声,“多谢。”队伍走远,公西耀对于方才失败的挑拨离间耿耿于怀,往后一倒,由着侍女将糕点递到唇边,咬下一口吞了,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谢?谢什么?他还做过什么好事不成?第94章完结前篇公西耀对上一世之事自然一无所知,一行人离开大靖京都,与车队北上,以后除非两国相交,互送节礼,再难有机会踏入靖地半步了。他靠在绣番莲的藏色软枕上,阖上眼帘。想起宁莞,又想起水风岚,念起阳嘉女帝,最后斜斜睨向侍女取出的一段绒毯。现在的北地,应该寒风瑟瑟,等回去就该是冰天雪地的好风光了。……裴中钰回城去往正安书院,宁莞从烟熏火热的后厨出来,一身的味儿。她到兰室简单清洗,抬起袖子,轻拍了拍,笑说道:“北岐的人走了?”裴中钰颔首,这便牵了她的手一道往外去,目光一转,稍有思量。待上了马车,他才将公西耀说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未曾隐瞒。宁莞讶然,这么说来,公西耀原是记得以往的事情?她蹙了蹙眉,但每回总要来点儿意外,又隐约习惯了。用帕子擦去杯盏边的水渍,看向裴中钰,含笑道:“说起这个,是有话想问我?”裴中钰摇摇头,“我都知道了。”宁莞舒眉一笑,这穿来穿去的,与他二人而言,确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闲话趣事,待马车稳稳停在合淓斋前,才一起下去买些糕点。将合淓斋新出来的各类糕点都打包了一小份儿,夫妻俩准备打道回府,身穿古香缎裳的卫莳一进来,便正正和两人打了个照面。宁莞许久没见她,粗粗算来距上回在十四巷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早把人抛到了脑后。恍一见到,只看了一眼,也没什么感觉,径直与裴中钰出了门去。卫莳愣了一下,见那二人离开,用力掐了掐指尖,才收回心神来。侍女扇儿小心觑了她一眼,小声道:“小姐?咱们买了东西就回去吧。”说到回去,卫莳眼中冷下一寸,想起宋家一窝子的烦心事儿,心里就止不住地直怄闷气,甚至堵得喉咙口都干涩得慌。满打满算,她与宋文期成亲也不过才几月,但这些日子却没少受窝囊气。宋家小门小户,一介白身,却娶了国公嫡女,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光耀门楣了。因得如此隔三差五就来些穷亲戚看热闹,说是拜访,实则没规没矩的,把她当猴子看呢,指来画去,动手动脚的,坏了她好些东西。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真是压得头都疼了。一想到又要回宋家那又窄又乱的小屋子,又要再听宋老太的絮叨,她就忍不住烦闷。若不是父亲摆脸色,母亲撵她回来,她是恨不得就在娘家国公府里扎根儿了才好。卫莳垮了脸,一边的扇儿暗里叹气,这日子也真是一地鸡毛。可怪得了谁,还不是她家小姐自己选的路。好好的正经高门夫人不做,非要下嫁去,你说这嫁的远也就罢了,偏偏就在京里这不大不小的一方地,一块砖头拍下去,能砸到好几个公门侯爵。难过的日子才刚开始呢。待以后那些闺中姐妹个个锦绣荣华,高高在上,她每见一个都得毕恭毕敬,弯腰屈膝。那等天地相隔的落差,才是真正戳心肝儿的时候呢。扇儿一阵苦笑,摊上这么伺候的主子,她这以后也是好过不了了。……无论是公西耀的离开,还是卫莳的苦恼难耐,都与宁莞再无相干了。她每日去去书院或到相辉楼,早出晚归,看看天象,虽繁忙不歇,倒也充实。正安酒楼开张在两个月后,如今天下倒也不说看不起商人,但将惯以清高自矜,挥笔弄墨的书院和蒸煮煎炸,酒菜欢愉的酒楼凑在一起,也算是开了这头一份儿例了。鞭炮声声里围了不少人,看笑话的有,看热闹的有,还有几个身穿青衫长袍的老秀才,凑在一处吹胡子瞪眼儿,指指点点,口中数落着,个个皱着脸,颇有几分痛心疾首之意。丢人啊,这正安书院真丢他们读书人的脸。正长吁短叹,车声辚辚,从马车上下来的老人鬓发斑白,着锦衣厚靴,面上含笑,不是当朝太师是哪个?眼看着人大步进去,老秀才们瞬间住了声儿,几人面面相觑,太师是三朝老臣,在民间声望极高,这天下读书人就没有不钦佩他的。人都笑着往里去,他们还在外头指点着说些闲话,倒显得面上不好看了。有了郁太师第一个带头,来凑热闹看笑话的也都有些意动,再闻到那一阵阵儿飘出来的味道,竟忍不住多嗅了几口。实在勾得肚子里馋虫涌动,三两结伴地陆陆续续往里走。京都城里最不缺就是有权有钱的,吃一顿饭而已,与他们而言也就几个子儿的事情。都到门口了,去试试又何妨。宁莞就站在二楼,格窗大开着,郁兰莘也瞧见了人,眼角眉梢都上挑着得意,对这副热闹,俨然与有荣焉,说道:“我去招呼祖父了。”宁莞欣然颔首,等她离开才落座在椅凳上,捏着筷子往热气腾腾,煮得翻滚的锅里加菜。有道是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来两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