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领口系着小蝴蝶结的樱花粉色外套

    思来想去，蒋帆还是在进家门的前一秒给姜茶茶发了条短信：

    “茶茶，明天咱们在市游泳馆站见面好吗？”高考后，他迫不及待的期待着与她一起共度的暑假。市游泳馆站是去菠丽面包厂和蒋帆家的公交车都会经过的公交线路，蒋帆还不知道姜茶茶已经搬到了新的出租屋里，以为她还和姜宜陵一家一起住在菠丽面包厂后的房子中。

    姜茶茶本来就侧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她收到了蒋帆的信息，想到自己不曾告诉过他已经搬家里消息，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她是不想让蒋帆知道自己搬家走了，不然蒋帆肯定上赶着要给她经济支援。

    不过好在她租的房子其实也在和菠丽面包厂共同的公交线路上…她定了定神，给蒋帆打了一个“好”字。

    姜茶茶盯着屏幕上的“好”字，觉得单薄得有些敷衍。她皱了皱眉，删掉，重新编辑：

    “你明天有具体的安排吗？没有的话，我带你开开心心玩一天，怎么样？”

    发出去后，她把手机搁在枕头边，翻了个身。没一会儿，手机震了两下，她拿起一看，是蒋帆的回复：

    “我没有安排，全听你的吩咐。”

    姜茶茶心头一颤，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很久。蒋帆的语气总是这样，平静得像一潭湖水，但那水底藏着的缠绵情意却让她不自觉地心软。那句“全听你的吩咐”，不知是半开玩笑还是隐隐的依赖，读起来竟让她有些鼻酸。

    她翻身侧躺着，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打了一行字过去：“那你可别喊累，我可是很会折腾的。”

    蒋帆很快回复：“只要是你，我不怕。”

    姜茶茶看着屏幕，心跳莫名地慢了一拍。她原本还想回些什么，但手指悬在屏幕上，犹豫片刻后却没了言语的力气。最终，她只轻轻敲了两个字：“晚安。”

    片刻后，蒋帆的回复也来了：“晚安，小公主。”

    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姜茶茶忽然意识到蒋帆的深情，总是这样隐藏在最寻常不过的言语里，温柔却不沉重，像夜风，吹拂时才让人觉得心头温暖。她叹了口气，关了灯，将手机放在枕下，闭上了眼。

    …但却完全睡不着。眼睛一闭，脑海里的思绪便像脱缰的野马，怎么也拽不住。她翻了个身，又翻了回去，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几天的事一幕幕在她脑海里重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网络上的网暴已经足够让人难以忍受，而更糟糕的是，这些恶意竟然开始从屏幕里爬了出来，变成了现实中的阴影。

    她还记得昨天和黄崇、季亚青、凌积翠一起出去，走到一处静谧的小公园时，几个小流氓突然围住了她们，油腻的笑声让人直犯恶心。他们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像泥潭里的污水，搅得她胃里翻江倒海。他们“爽一爽”的轻佻言语更是刺得她心口发紧，手指攥得生疼，却只能低头强忍着，把黄崇拉到身后，一面压住她冲上去打人的冲动，一面想办法带着她们离开。最后她发了狠，捡起地上的石头没头没脑的往小流氓们身上乱砸，还拿出了身上开了刃的小刀，抓住一个逃跑的小流氓狠狠地捅了对方的屁股几刀，让他去找她爸姜宜陵要医药费。小流氓挣扎的很厉害，她也没捅准，最后小流氓还是捂着流血的屁股一溜烟的跑了。

    更恶心的是下午在商场的女厕所，一个穿得一本正经的女人拿着手机靠近她的时候，她还没察觉异样。直到那女人快速离开，她才发现那镜头对准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裙下。那一刻，姜茶茶的羞辱感和愤怒几乎快要把理智撕碎，可等她追出去的时候，对方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每当她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周围的一切都像是变了味道。冷漠的目光、嘲讽的低语、偶尔传来的拍照声……这些人好像无所不在，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排挤和攻击。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每一步都被监视，每一个动作都会成为下一次嘲笑的素材。

    姜茶茶闭着眼，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枕头边。她咬住唇，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但身体却因为委屈和无助轻轻颤抖着。

    “蒋帆……”她在心里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这么多天的煎熬里，他是她唯一的安慰，是她唯一没有被污染的角落。想到明天要见他，她突然有了一点点支撑下去的勇气。也许，只要见到他，她就还能再撑一会儿，再坚持一点。

    她握紧了枕下的手机，默默告诉自己：再难，也要活下去。再痛，也要硬撑着把这些人踩在脚下，绝不能让他们得意。

    ＊＊

    下了公交，蒋帆比约定时间提前到达了市游泳馆站，阳光明烈，他站在站牌的阴影里等待着。他习惯性地提前到，一是怕自己迟到让姜茶茶等，二是希望能先观察到她来时的模样。

    谁知刚站定，他就看到了一个站在远处等人的……奇怪女人。她穿着一件活泼的白底紫碎花衬衣，外面套着一条长背带裤，打扮得像某个动漫里的路人角色。头发绑成丸子高高地竖在脑后，头上扣着一顶浅粉色的贝类形状帽子，看上去显得滑稽又怪异。她的脸几乎完全遮挡起来——大大的墨镜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剩下的部分也被口罩紧紧包裹着，只露出鼻尖和下巴的一点轮廓。

    蒋帆微微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多停留了几秒。按理说，这种奇装异服的人与姜茶茶毫无关联，可是……那熟悉的身形让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是她。绝对是她。

    他迈步走了过去，低声叫了一句：“小公主？”声音里带着试探，甚至隐隐的担忧。

    对方愣了一下，迅速抬起头，那被墨镜遮住的目光似乎也有一瞬间的惊讶。紧接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拉下了墨镜和口罩，露出姜茶茶那张略显疲惫却不失俏皮的脸。

    蒋帆看着姜茶茶拉下墨镜和口罩，露出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她的粉底似乎用的更白了些，眼睛里塞的金色美瞳或许是因为用的时间太久，看上去也没以前那么亮了。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瞬，压下了心头隐隐的担忧。然后移向她那顶有些滑稽的贝类形状帽子，嘴角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压住了。

    “所以，今天打算走个‘神秘风’？”蒋帆低声问，语气温和得像他惯常的模样，既没有质疑，也没有多余的探究。

    姜茶茶听着他的话，抿了抿嘴唇，忽然笑了出来：“怎么样，这造型很有女明星的感觉吧？陪我逛街的你，今天也算是有待遇了。”

    “女明星？”蒋帆挑了挑眉，目光扫过她活泼的碎花衬衣和有些卡通感的帽子，忍不住露出一抹轻笑，“你这风格还真有点独一无二。”

    姜茶茶耸耸肩，似乎丝毫不在意：“那是当然。我可是花了心思的，出门得和别人不一样才行。不然哪有神秘感。”

    蒋帆站在她面前，微微垂下头，眼神带着些许柔意，像是要看透她的伪装。他没有拆穿她故作轻松的样子，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好，既然是和‘女明星’逛街，那我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不给你丢脸。”

    姜茶茶闻言扬起下巴，装出一副得意的模样，但眼底的酸涩一闪而过。其实，她怕的哪里是蒋帆“给她丢脸”，而是自己的处境会把他连累进来。

    这些天她走到哪里，都觉得像被什么目光盯着。那些网络上的谩骂渐渐延伸到现实，有人认出她，指指点点，有人偷拍她，还有人故意朝她吐口水，更别提那些大小流氓的sao扰。为了避免麻烦，她出门不得不尽量掩饰自己的样子。而今天，为了见蒋帆，她还是鼓起了勇气，但又忍不住做了这样的伪装。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些，像是调侃：“那可不许怠慢，你得时时记着，你今天可是女明星的御用保镖。”

    蒋帆却没有接话，只是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好，我会记得。”语气里没有调侃，只有让人心安的坚定。

    姜茶茶愣了片刻，扭过头去，假装在整理帽子，掩饰住微红的眼眶。随后，她抬起头，带着笑意说道：“走吧，今天的行程由我安排，我带你玩个痛快。”

    蒋帆微微一笑，低声回道：“好，全听你的。”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再移开，似乎要用这一天的陪伴，让她知道，他愿意做她随时可以依靠的肩膀。

    姜茶茶带着蒋帆来到了经霓市东区的地下街，这是她平时最喜欢和小姐妹一起来逛的地方之一。平时不知道去哪玩就在里面瞎转悠，反正市场很大，一天都逛不完。

    地下街的人流如织，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狭长的走廊映得仿佛另一个世界。姜茶茶带着蒋帆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对这里的每一条通道都了如指掌，脚步轻快得像只松鼠。

    “这里就是我和小姐妹们经常来的地方，”姜茶茶随手指了指两旁的店铺，“不知道去哪儿玩的时候，直接在这儿转一圈，准没错。”

    蒋帆走在她身后，听着她清脆的声音，看着她熟稔地在一家家店铺间穿梭，嘴角不自觉地挂着一抹浅浅的笑。他不太习惯这样的地方，但看她明显放松了不少，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逛着逛着，姜茶茶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她的目光被橱窗里一件浅粉色的廓形薄外套吸引住了。那颜色像极了初开时的樱花，柔和却不显得矫情，简单的设计里透着一丝俏皮的活泼感。领口还有两条细细薄薄的浅粉色带子，打成了一个少女感十足的小蝴蝶结。

    “这件外套不错吧？”她转头看向蒋帆，戴着金色美瞳的眼睛亮亮的，“像樱花一样的颜色，穿上肯定特别好看。”

    蒋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点了点头：“挺适合你的。”

    姜茶茶愣了一下，随即撇了撇嘴：“我又没说我要买。”她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走进了店里，伸手摸了摸衣服的布料，眼神里掩不住的喜欢。

    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件很适合你，小姐，要不要试试看？”

    姜茶茶犹豫了一下，还是摆了摆手：“不用了，我随便看看。”

    她转身打算离开，却被蒋帆拦住了。他低声道：“你喜欢就试试吧，反正都来了。”

    “不用，”姜茶茶抿了抿嘴，笑得有些勉强，“又不是非得买不可。”

    蒋帆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店员点了点头：“麻烦您帮忙拿一件她的尺码。”

    姜茶茶想拒绝，但被蒋帆拉住了：“就当是陪你逛街的入场费，总不能让我一直两手空空吧。”他语气轻松，带着一贯的温和，却没有给她太多拒绝的空间。

    姜茶茶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接过店员递来的外套进了试衣间。换上外套出来时，她低着头整理袖口，有点不自在地问：“怎么样？”

    蒋帆看着她，眼中有一瞬间的怔神。那浅粉色的外套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剪裁宽松的设计却让她显得更为小巧可人，像一朵初开的樱瓣飘落在空气里。

    “很好看。”蒋帆的声音很低，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姜茶茶听着，心里莫名一热。她转过身看向镜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那……还行吧，不过也不是非要买。”

    “买。”蒋帆已经干脆利落地掏出了钱包。

    姜茶茶瞪大了眼睛，想阻止他，但蒋帆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开口。等到结账完成，他才笑着看向她：“好了，现在你的女明星造型更完整了。”

    姜茶茶盯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小声嘀咕了一句：“败家。”但她的嘴角却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像是绽开的樱花瓣。

    两个人逛着逛着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姜茶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又回头看了看蒋帆。这人正低头走着，倒是不饿的样子，但姜茶茶深知他的饭量，心里盘算了一下：要是真随便找个“小资”餐厅，怕是她的存款都要被他吃空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停下脚步问道：“蒋帆，你想去哪儿吃？”

    蒋帆一听，停下脚，掏出了钱包。翻找了一下后，他拿出了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优惠券，递到姜茶茶面前：“去这里吧。”

    姜茶茶低头一看，那是一张烧烤店的优惠券，印着五颜六色的字体和招牌烤串图案，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吃到扶墙走”的气息。

    “这哪来的？”姜茶茶一边问，一边狐疑地接过券。

    蒋帆抬起头，语气带点无辜：“昨天我不是去吃自助餐了吗？吃着吃着，老板走过来，把这券塞我手里，说，‘小兄弟，隔壁的烧烤店也不错，下次去试试吧。’”

    姜茶茶嘴角抽了抽：“老板还能送你优惠券？他不赶你走就不错了吧？”

    蒋帆摸了摸鼻子，语气认真地补充：“我也觉得挺奇怪，后来一想，可能是我吃得太多了吧。毕竟他最后从后厨亲自出来给我上菜，表情都僵住了。”

    姜茶茶愣了两秒，忍不住笑出声来：“合着你这是吃怕了人家，老板直接劝你换个地方‘祸害’去？”

    蒋帆耸耸肩，语气平淡：“也不能说是‘祸害’，我这算是给隔壁店带流量嘛，老板肯定是觉得我胃口好，哪怕去烧烤店也能吃得值回票价。”

    姜茶茶哭笑不得，举起手里的优惠券看了看：“行吧，那就去这家烧烤店，看他们能不能撑得住你。”

    蒋帆点点头，配合得像个听话的小学生：“放心，我会尽量克制的。”

    姜茶茶抿着嘴，强忍住笑，心里却忍不住想着：蒋帆这一张优惠券，恐怕得让烧烤店老板怀疑人生了。

    烧烤店离地下街有点距离，在市郊的机场附近。姜茶茶和蒋帆坐着机场专线到了地方，夏天的中午吃烧烤的人很少，老板的生意正清闲着。见两个年轻的顾客上门立马迎了上来：“哎呀，两位小朋友！大中午的，来咱这吃烧烤，识货！咱家的串儿保证新鲜，rou香不腻，吃了让你们还想来！”

    姜茶茶笑着点了点头，随口调侃了一句：“大中午的，敢在这种热天吃烧烤的，估计老板您也没见几个吧？”

    老板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围裙：“是啊，这会儿天热，没什么人愿意吃烧烤，我这儿正闲得发慌呢！你们这会儿来，包你们吃得舒舒服服，不用跟人挤！”

    他一边说，一边热情地引着两人入座，倒水递菜单，还不忘随口问道：“你们是附近上学的，还是特地来吃饭的？”

    蒋帆接过菜单，随意扫了一眼，淡淡地回道：“是你朋友推荐的，说你家东西好，环境也清静。”

    老板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朋友推荐的？好事啊！我们这里老顾客口碑都好！谁推荐的，能不能让我知道名字？我改天多招待他几顿！”

    蒋帆抬起头，表情平静：“昨天我去吃自助餐，吃到最后，老板塞给我一张优惠券，说让我来你这里试试，说你这儿‘量大管饱’。”

    老板愣了一下，随后大笑着拍了拍手：“哎呀，老李那家伙！还想着拉我一把呢，真够意思！那行，小哥，既然你是老李那边来的，今天尽管点，优惠券直接给你按双倍优惠算，吃得开心就行！”

    姜茶茶坐在一旁忍着笑，低声说道：“老板，您可得想清楚，这优惠券可能是为了保住他家自助餐的库存才给的。”

    老板一愣，笑容稍稍收敛了一点，但还是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我这食材多得很！再大的胃口也不怕——来，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这儿烤串、海鲜、烤蔬菜都有！你们慢慢选！”

    蒋帆没多说话，低头认真地开始研究菜单，姜茶茶则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老板的表情，仿佛在等一场好戏。

    然而，等到蒋帆第一轮点单结束，老板的表情就微微有些不对劲了：“呃……小哥，你确定要这么多？”

    蒋帆抬起头，语气平静：“不多，先来五十串羊rou，二十串鸡翅，再加两盘烤虾、四盘烤扇贝，烤蔬菜也来点儿，随便搭配吧。”

    老板嘴角抽了一下，尽量保持微笑：“多少串羊rou？”

    蒋帆温和的微笑了一下：“五十。”

    “好嘞！咱家上菜快，您稍等。”他转身进了后厨，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低声嘀咕：“老李啊，你这推荐的客人也太能吃了吧……”

    姜茶茶看着老板的背影，忍不住抿嘴一笑，低声对蒋帆说：“我猜你下一轮加菜，老板就要怀疑人生了。”

    蒋帆淡定地拿起手边的凉茶饮了一口：“那我还真得对得起这张优惠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