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谢谢，再见

    宁静的诊所内，乔馨坐在冰冷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水，guntang的温度从她的掌心直钻入身体，她混沌的意识渐渐找回许多。

    肩上搭了一件棕色针织外套，她虚虚靠着墙根，更显清瘦，刚哭过的脸上，眼眶还是泛红，眼珠清水洗过似的，她不自在地喝了口热水，看着站在药柜前低着头将药品分类的男人，他穿着黑色大衣，身型高大，随意而利落地分着类，长相凌厉英气，动作熟练干净。

    右手手背还有一道显眼的红痕，是她刚刚不小心抓出来的。

    “谢谢你，还有，刚刚……不好意思。”乔馨的声音低若蚊蝇，在外人面前这么丢脸，是她人生第一回儿。

    在陌生男人面前莫名其妙流泪且不说，手中这杯热水还是他递来的。

    周衍刑收拾药盒的动作慢下来片刻，他抬眸，从容不迫地看过来，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看着她，看得乔馨耳根一红，低下头不再和他对视，才听见他低低嗯了一声。

    乔馨不是容易跟人交谈的性格，对方不说话，通常气氛就冷场了。

    不过，就这样在这里耗上些时间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静静坐在长椅上吃了药，乔馨盯着对街的便利店发了会儿呆，直到外头开始下起小雨，先是连绵的雨声，转而雨势渐大，她才想起该回去了。

    起身的瞬间，一把黑色的长柄伞被人递过来，周衍刑就站在她身侧，盛气凌人的眸就那么赤裸裸看着她。

    乔馨淡然一笑，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最近是江城的雨季，一下就是断断续续一整天，我的车就在对街，你把伞给我了自己用什么？”

    雨水打在沥青路，啪啪作响，坑洼不平的水洼映出诊所的白光，被雨滴打乱，晕开一圈圈的涟漪。

    空气中弥漫有泥土的清香和冷雨夜的清冽。

    周衍刑颔首看向门外，实事求是道，“这里走过去还有一段距离，你才吃过药，不适合淋雨，我今晚会一直在这里，用不上。”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混合门外的雨声沙沙，仿佛是深夜电台里的那样，令人莫名心安。

    话说到这个份上，乔馨只好接过伞，“谢谢。”

    走到门边，乔馨突然回过头，清丽的脸色终于有了点气色，长发静静垂在肩头，弯唇对他浅笑，她轻柔地动动唇，清亮的眼含着细碎的光，她说，“再见。”

    ·

    雨中那抹伶仃的白色倩影举着伞不紧不慢走远，周衍刑隔着雨幕看她上了车。

    眼前闪过她拉着自己的手掌起身时的瞬间，他看见她指间那枚婚戒，亦闪着熠熠光芒。

    结了婚的女人，关键时刻，连丈夫的踪影都看不见，可见她的生活并不会快乐到哪儿去。

    周衍刑敛了敛眸色，门外的雨已经下到磅礴，他点燃一根烟。

    突觉烦躁。

    -

    乔馨昨晚辗转反侧，半梦半醒间，听见开门的声音，才浅浅睡了一个囫囵觉。

    再醒来时，房间依旧没有沈津越的气息。

    她如常的洗漱，换衣服，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洗脸时，怔怔地等到水池的水漫出来，她才回过神，关了水龙头。

    镜子中，她的面容还算年轻，只是一夜难眠，眼底有淡淡青色，看起来不免有点憔悴。

    冰箱里剩下几枚鸡蛋，乔馨觉得还不算太差劲。

    沈津越打来电话时，她正在煎鸡蛋，看见他的来电，连同拿着锅铲的右手都下意识颤了一下。

    “我在楼下的早餐店，早餐要蒸饺或者……”

    他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常，依旧是那么清朗，乔馨关了煤气，看着锅中煎得有些过头的鸡蛋，冷静的打断他，“不用了，津越，我已经吃过，该去学校开会了。”

    她没等沈津越的下一句话，急急挂断了。

    乔馨深呼一口气，吃了块鸡蛋，或许是忘记放盐，味道并不好，可她还是面无表情吃了下去，最后塞得嘴里都是无味的食物，味同嚼蜡。

    她单手撑在桌沿，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咙，躬身将东西悉数吐出，眼泪已经先一步夺眶而出。

    温热的液体划过脸颊，她难受得胃里翻江倒海。

    她多想问问沈津越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见过蒋雪莹后还能若无其事给她带早餐。

    -

    午休时，沈津越发来一条消息，说下班后来接她，今晚不用加班，他们可以一起去逛逛超市。

    乔馨盯着手机，沉默了很久，最终没回消息。

    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奢望也会有时间限制，过了那股劲，就不会再那么期许。

    ·

    在烘焙机构上了两个小时的课，乔馨才把自己从心神不宁的状态里拉出来。

    车子开进小区的车库，乔馨连回家的勇气都快耗尽，她觉得好累，整个人都很疲惫。

    在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苦涩的液体入口后，是回甘，再然后，思绪就有点漂浮了。

    她这会儿终于明白，沈津越为什么常常碰酒，原来思绪不再清醒，爱与痛也就不再清晰。

    她从小就听话，家人说不能碰酒，不能碰烟，所以她不知道喝醉了，会是这样心情愉悦，哪怕这种愉悦只是暂时，也足够令人暂时逃避现实。

    ·

    打开门，看见沈津越快步从客厅走过来，他横着眉不悦地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打你电话也不接。”

    乔馨对他笑笑，醉意牵引着她的情绪，看着他那张脸，她不再那么心疼，弯腰换鞋，“抱歉，手机好像没电了，我才从烘焙机构回来，我记得好像告诉过你，我最近在学做甜点。”

    “你喝酒了吗？”沈津越看她有点不太对劲，连换鞋都恍惚，想伸手去扶她的胳膊，却被乔馨侧身躲开，她含含糊糊地说，“脏……”

    “别碰我、好脏。”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乔馨看他，睫毛一颤，手心的钥匙快要硌得手心生痛，弯着唇角笑得和平常一样，面不改色淡淡解释，“才从烘焙机构出来，身上全是面粉，挺不干净的，我先去洗个澡。”

    错开他的目光，乔馨径直走进浴室。

    一道门，隔开两个人，沈津越眸色沉下去，看向紧闭的浴室门，突然后悔昨晚去找蒋雪莹。

    虽然只是送她回家后就离开了，但这何尝不是对乔馨的背叛。

    *

    想要珠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