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私印

    第二日醒来时，早膳的粥已经准备好。季云芊拿起来尝了一口，分明是与之前一样的味道，但不知为何现在喝起来颇有些恶心。

    她心中微叹，还是忍着呕吐的冲动将它们全部喝完。

    这个孩子的突然到来让她本就游移不定的心绪更加复杂。两月的时间，恰好是她从青州城被掳至陈州城的时间点。那段时间，她与魏言和魏如钧都有牵扯，难以判断孩子的生父。魏如钧想必也是知道的，因而昨晚对此一字未提。

    季云芊不知道他为什么避而不谈，只是他可以逃避，她不能。只要想到这个孩子未来不能分辨魏言究竟是父亲还是爷爷，魏如钧究竟是兄长还是父亲，她就感到一阵心惊胆战。即使魏言和魏如钧都能待这个孩子如己出，其他的人会怎么样看待这个在luanlun和背德中出生的孩子，她不敢想象。

    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被人嘲笑、被人鄙夷，绝不是她想给这个孩子的第一个礼物。她的孩子可以没有权势，没有富贵，但不能没有尊严。

    魏如钧的陈州不能再留，魏言的大营也已不可再去。她原定的后路和退路此刻全部被拦腰斩断，剩下的可能唯有一条。

    彻底离开他们父子，去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也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带这个孩子从零开始全新的生活。

    等风波过去，等这个孩子长大，她可以带这个孩子去找师父，这样他们三人仍然是一家人。

    想法很完美，只是对不起魏言太多。她欠他的，看起来要下辈子才能还了。

    季云芊拿着小人书，思绪却飘向久远的过去。

    她和魏言性格南辕北辙，喜好也不尽相同。魏言心气甚高，对什么都一视同仁，好似冷心冷情，但只要是为了她，他便会无底线陪伴纵容。

    或许是这种纵容，才让她一步一步伤害他至今吧。

    季云芊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魏言的事。不再去想他们当年大婚的幸福、后来每日的恩爱，这只会让她越发不想踏出那一步。

    季云芊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黑了。她吓了一跳，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这么能睡。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发现门外似乎又有人影。“谁在那里？”

    门悄悄打开，露出肖冲的身影。他悄步走到床前，抱拳跪下：“属下来迟。近日城中戒严，所有车马离城，路引上必须有魏如钧私印。属下等人久寻私印不见，目前还在想办法。”

    “私印……”季云芊略一思索，“他在城主府的书房，你们去过了吗？”

    “去过了，房间内所有暗道、密道、暗格翻了个底朝天，但是一无所获。”肖冲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呈上季云芊面前，“属下觉得校尉大人或许会有头绪，因而复现了一张书房的图纸，请大人查阅。”

    季云芊打开图纸，上面用炭笔草草勾勒了书房的大小事物。上面的布局与魏如钧在青州的书房相去甚远，不过季云芊还是发现了几个眼熟的小玩意。

    都是她以前出征时，买了当地特产回来送与他的。

    “这个……是什么？”她指着博古架上的两个圈圈问道。

    “禀大人，是一个彩色的陶俑。看起来有些简陋，因而只用两个圈代替人形。”

    “……”

    季云芊欲言又止，肖冲发觉她神色有异，疑惑道：“莫非这陶俑中另有玄机？”

    “只是一种猜测，”季云芊没说这陶俑是她捏的，“这陶俑可以从中间打开。”

    肖冲恍然大悟，“将贵重私印藏在不起眼的简陋物件中，果然容易避人耳目。说来也是，这房间事物皆贵重，唯有博古架这一层物件简单随意，与其他事物格格不入，看起来世子确实对风水和玄道颇有研究。”

    “……”

    说得好，下次别说了。季云芊将图纸塞回肖冲怀里，道，“还有一件事。”

    “请大人吩咐。”

    “我已决定要去往何处。”季云芊顿了顿，“替我写一张去往宣州的路引。”

    肖冲愣住：“大人为何往宣州去？那里可是路文德的地界，若身份不慎暴露，恐有危险。”

    “我已决意离开魏言与魏如钧，……此生不复还。若要避开他父子二人，路文德是最好的选择。宣州地远，又深入路文德地盘，魏言鞭长莫及。”

    “是发生了什么，大人为何如此决绝……”

    肖冲忧虑重重，季云芊不欲叫他胡思乱想，直说道：“我如今有孕在身，两月有余。”

    这话一出，肖冲沉默。

    每个人都明白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

    良久，他抱拳：“属下定不辱命。请大人安心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