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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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几天,溪妤没有再见过他。大队的门也没有再开过,门前的片空地除了灰尘和落叶,什么都没有,阴影下除了阴影,空无一物。 溪妤每天都会去小亭子等着,紧盯着村口,像只竖着耳朵的兔子,两只浑圆的眼睛清澈纯粹,无辜无措。 她有时候天刚亮就去,偶尔,她会蹲在水塘旁,看着水里的倒影,希望像之前一样,映出男人高大的身影。 村里人很快忘记,唠起新话题,仿佛一切都只是溪妤的梦,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男人来过。 一个星期,男人都没等到,但溪妤还是等着,固执,执拗,缺根筋地等着。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溪妤想起男人和她说话时弯起的唇,觉得很好看,原来人笑起来是这么好看吗? 一定会等到的,她每晚都这么想,哪怕第二天依然会失望,但第三天她还是会这么想,第四天,第五天,她依然这么想。 第二天,她还是固执了在老地方等男人,男人还是没来。 但是来了一群隔壁王家村的男人。 溪妤看着远处走来的一群人,心里有些害怕。 她的自闭症不算很严重,可以和人正常接触,交流,但是人一多她就受不了了,感觉特别压抑窒息。 但今天她还是壮着胆子现在原地等男人。 王家村的人不认识溪妤,看到大中午的湖边站了一个小姑娘,还以为是要寻短见,一群汉子立马发扬雷锋精神。 女孩站着没动,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她感觉眼前发黑,浑身针扎似的疼。 溪妤脑子一片混沌,她全身没劲儿,下一秒,她的头被人抬起,像打量一条流浪狗是否活着的眼神,扫视她全身。 "啧。” 溪妤垂着头,感觉自己被架着胳膊抬起来,恍惚中听到有男人在笑,听声音是村支书张有国,他的笑很有特点,有种尖酸刻薄的狡猾,像黄鼠狼。 然后她感觉自己被放下了,触感柔软暖和,降低身上的疼痛。 有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看,撤走。她终于晕了过去。 醒来,在村里的卫生所,卫生所唯一一张病床上。 在卫生所的是个中年妇女,叫春华,男人在深圳打工,只有过年回来,有两个孩子,大儿子上大学,小儿子上初中。 春华看溪妤醒了,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 溪妤不算矮,就瘦,肋骨凸着,断一根就陷下去一道,看起来吓人的要命,那胳膊腿,一只手都能给抓住,贫血、营养不良、低血糖……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又遭顿毒打,能活都是奇迹。 春华看她还呆呆的,估计是刚醒,脑袋发懵,就慢慢交代:"这是阿片受体拮抗剂 ,你……唉!" 话没说完,门开了,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春华看到林书记进来连忙搬椅子,村里的卫生所环境很差,板凳都是那种反光的,全是油灰,病床虽然稍微干净点,但也没好到哪去。 “辛苦了,你先出去吧,我看看她就走”林珏风温声说道。 春华出去后卫生所里就剩溪妤和林珏风两人。 沉默了半晌还是林珏风先开了口“好些了吗?”男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溪妤的心脏突然一抽,有些奇怪的感觉,不过她还是乖乖的回答了男人的问题“已经好了” 林珏风点点头,上下打量着溪妤柔声道“那就好。” 说完就起身出去了,男人走后溪妤突然想起来上次还没有跟他道歉,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最后只看到男人步履沉稳,目不斜视,走到一辆黑色轿车旁,有人赶在他前面把车门打开,男人弯腰上车,车门关上,不见踪影。 剩下的男人也三三两两上车,消失在视野中。 溪妤垂下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抽抽鼻子,觉得自己还是有些难受,不应该逞强说自己已经好了的。 过了一会儿溪妤奶奶来了,九十多岁的老人走了二十多分钟,身体再好也受不了。 进来的春华看她毫无生气的样子,叹息,劝她,小孩儿要开心点,要有精神气儿,拿黑色塑料袋给她装药。 "我再说一遍噢,你听清楚,这是阿片受体拮抗剂,每天吃一片……不苦……" "那个。"老太太打断了,她把拐杖放一旁,抖着手从兜里掏出棉钱袋,上面印着红红绿绿的荷花,"其他的俺们不要,就这输水包扎的钱,给俺算算吧。" "输水包扎不要钱,已经有人付过了。" "啊……"老人眨着浑浊的眼睛,眼珠转的有些费劲,"那……不用俺掏钱?" "不用。"春华笑笑,继续对溪妤说,"这是三瓶,吃完还来拿,还有这些,都是补血的,这些是补铁的,都对身体好,你上点心,别忘了,这都贵着呢,扔了浪费了。 他们小村庄哪吃过这些,活着都困难,还注重健康,开玩笑一样。 "你听没听见?"春华看她还是半死不活,有些生气了,语气不太好,"这都是人林书记一番好意,你们别不领情啊。" 溪妤突然抬头看着她 "林书记,给你付的钱,拿的药,你以为咱小村庄有这东西啊,全是王书记赶去城里买回来的。" 老人感觉眼花了:"啊……这肯定老贵老贵了…..." "要不说人林书记好心呢,又不让你们还,你们就白吃还不乐意。" 溪妤把所有药揽怀里,又觉得好像又没有那么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