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7 散心
秋季开学，高二年级升上高三，也搬往更高的楼层，美其名曰层层高升。孟甯压力倍增，仿佛整个人生的重量都积在肩头，周考月考区市统考，考考相连，永无尽头。虽然她高一高二的成绩尚可，然而高三是人人卯足了劲、力争上游的一年，黑马频出，变数极大，不仅要和同校争，更要和兄弟院校、全省市的学子斗，其中艰辛，可见一斑。孟甯自认不是天赋型选手，更没有傲人的背景加持，请不来高考名师，只能如海绵吸水，笨拙扎实，一点点前进。尽管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她还是被快节奏的校复习计划和时刻变动的年级排名折磨到喘不过气，没几个星期就瘦了一大圈。眼见小姑娘下巴变尖，笑容减少，从早读到晚自习，低头猛学，一副死也要死在课桌上的架势，宋澈和原磊看在眼底，有了主意，决定放下成见，再次统一战线。周二晚自习，趁下课间隙，原磊掏出一小包游戏币，递给孟甯，笑嘻嘻开口：“这个送你——”给她这玩意做什么？十点晚自习结束，游戏厅早关门了。孟甯一看，摇头婉拒，“谢谢，你留着吧，我用不上。”被果断拒绝，少年也不恼，把游戏币往前一推，笑着回道：“没事，很快你就能用上了。”“……”他意味深长的神情令孟甯皱眉，下意识回头，望向宋澈，却见座位空空，顿时感觉不对，这两个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十分钟后，原磊勾唇，开始倒数，“十、九……”当他数到一时，还故作帅气打了个响指，上课铃响起。眼见无事发生，孟甯莞尔，准备笑他，然而此时，异变突生，教室与走廊灯光接连熄灭，黑暗涌来，瞬间吞噬整栋教学楼，停电了！教室内顷刻炸开了锅，众学子议论纷纷，声线混杂，“天呐，这是停电吗——”“卧槽，老子看不见，写错字了！”“谁刚绊我的脚，站出来……”“突发情况、突发情况，请同学们冷静，待在原地别动——”班主任匆匆赶来，大声劝慰，却徒劳无功。“是保险丝断了吗，多久可以修好？”“反正期中考也结束了，不如今晚给我们放个假……”四周漆黑，像被蒙上双眼，抛入嘈杂深海，孟甯老实静坐，不敢乱动，感觉手被同桌一把扣住，她身子前倾，撞入他怀中。“小老师，时候已到，我们该走了。”原磊气息炽热，语调微扬，轻抚少女的马尾辫，凑身向前，像在极力克制某种情绪。泼墨般的黑暗中，孟甯稀里糊涂起身，随便收拾一点东西，被同桌牵着，从后门离开。走廊里正聚集不少学生，行尸走rou一般，都在适应黑暗，所幸有原磊带路，她才能顺利穿过，没撞到任何人。楼道黑洞洞的，犹如涡口，阶梯被阴影笼罩，糊成一团，能见度极低，孟甯担心踩空，忙搀紧原磊，小心翼翼伸脚。“对不起，我走得太慢了……”看一眼步伐稳健的少年，她小声道歉。“这有什么？”原磊耸了耸肩，越慢越好，他巴不得这段路走不完，最好能晾那蠢猫一晚上。月光清凉，树影游移，玉兰花瓣飘落，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散在风中。“就这样走掉吗？我们……要去哪里？”孟甯扯住少年的衣袖，连声追问，为了安全，校门上锁，晚自习结束才会开，这摆明是要逃学。原磊看她一眼，笑道：“没旷过课的高中生涯不完整，走，爷带你去个好地方。”孟甯长叹一口气，不知为何，她没有丝毫愧疚与失落，反倒有些可耻的兴奋，这算不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七拐八拐，绕过纪念铜像和花丛，来到一棵矮树下。孟甯抬头，微微一顿，只见矮树紧贴校墙一角，墙顶插满碎玻璃，幽光冷烁，这墙……看来不太好翻啊。“你们来了。”一道熟悉又低沉的嗓音传来，少年单肩背包，双手插袋，从树翳内走出，不知在此等了多久。“啧，人都到齐了，我们走吧——”原磊眯眼，腹诽一句，这货就知道耍帅！见两人挽高衣袖，孟甯抿唇，也不甘示弱，走向矮树，双手往粗枝一绕，就要抬腿上爬。原磊见小姑娘如此拼命，忍俊不禁，噗嗤笑出声，有他们在，哪还用得着这样？爬了一半，听到笑声，孟甯一个不慎，脚下打滑，整个身子直挺挺后摔，“啊——”事发突然，所幸宋澈反应够快，长臂一伸，一把接住她。“小心，注意安全。”他神色严肃，狠狠瞪一眼原磊，将少女抱了个满怀。“嗯……”孟甯吓到脑袋当机，再不说话，乖乖环住宋澈的脖颈，由他带自己走。少年动作轻盈，踏过墙头，稳稳落地，和猫形时无异。月华初上，城市的夜，霓虹流转，微风拂过，吹尽燥热，人群匆匆，街头巷尾弥漫一股烟火气，是生活的味道。孟甯被两名少年包夹，走入夜市，她买了三个rou包子，分给他们，随后咬开外皮，舔吸rou汁，好奇开口：“你们是怎么让学校停电的？”“问他呀——”一口咬掉大半个包子，原磊笑笑，瞟向猫少年。“小问题，今晚就能修好。”宋澈垂眸，轻描淡写道。电机房的玻璃窗破损，就算没钥匙，他也能轻而易举钻入，那使用多年的老化电路，早该好好修整。见对方打太极，不打算回答，孟甯也懒得深究，继续问：“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带我出来？”少年瞧她一眼，没吭声，继续引路，低头吃包子。夜市后方是清江河，夜灯照耀下，水波粼粼，犹如星空，江风迎面扑来，夹杂一股淡淡腥气。孟甯凭栏而立，凝视美景，感觉脖后酸疼，她伸手捏了几下，继续眺望。不知何时，宋澈站到她身旁，脱下自身外套，为她披上。“你有多久，没抬头看过星空和月亮了？”他嗓音低沉，一瞬不瞬盯住少女。这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孟甯一怔，许久未言，好像是挺久了，这段时间，她恨不得一秒掰开两半用，喂猫都是来去匆匆，连新成员的毛色也没记住……“小老师太忙，记不清了？”原磊侧头，笑嘻嘻添乱。“今晚咱好好散心，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说罢，他一清嗓子，狼嚎一句：“老子今晚就不学习，想干啥干啥，看不顺眼来打我呀——”语气嚣张，十足讨打，引得身旁经过的小年轻频频回头。孟甯被逗笑，心下微动，她环起双手，也跟着大喊：“清江河你好美——”声音湮没于浪涛，令人倍感舒畅，烦闷全消，少女弯唇，笑容满面。尽管生活残酷，却依旧有人愿意披云戴月，打破陈规，揉碎一汪星辰，送到她手中。“谢谢你们。”孟甯轻声道谢，这份礼物，她很喜欢。Chapter118请客一模成绩出了结果，孟甯名次不错，按这样的势头，她很有可能被梦想校录取。许久来的努力未被辜负，令少女悄然松口气，将成绩单折好，放入书包。果然，在处处充斥不平等的人生里，学习与健身算是为数不多，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得到回报的东西。“你小子脑袋怎么长的，切开给我瞧瞧？”看过年级排名，原磊拾起篮球，朝前排写字的宋澈丢去。少年像背后长一只眼，手臂后弯，稳稳接住，他转过身，眸光沉冷，“能做得到，就尽管放马过来。”他语调上扬，十足挑衅，四目相接，电光火石。“草，这么嚣张，下午球场上见，看我怎么削你——”原磊战意飙升，暗骂一句，拍桌而起。“却之不恭。”少年垂眸，没收篮球，继续写字。双方偃旗息鼓，过一会儿。“喂，宋澈，把球还给我——”“免谈。”两人的争执，为紧张的班级气氛添一丝欢愉，引得不少人偷笑。“喂，他们又吵架了，你不帮忙劝和？”有好事女生拉住孟甯，满脸兴奋，小声八卦道。“随他们去，我管不着。”孟甯眼含笑意，摇头拒绝，这小孩一般的争论，她三天两头能见，真死一个倒也清净。和好友比，晏绾就没那么好运了，午休饭点，望着丰盛餐食，她毫无胃口，面色苍白，从后搂住孟甯，委屈开口：“甯甯，我好难受……”语数英三科还过得去，理综却一塌糊涂，总分被拖到谷底，惨不忍睹。“怎么办，这次题目好难……你说我是不是完蛋，只能毕业回老家养猪了？”小姑娘眼眶发红，悲伤情绪蔓延。孟甯回头，环抱住她，想了一会，努力组织语言：“别怕，给我看看你的考卷，错在哪里，咱们针对考点，缺什么就补回来……”安慰一阵后，孟甯接过考卷，看了一会儿，她皱眉，轻声问：“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人？”分数不高，其中有不少低级错误，一点不像她。“……嗯，是的。”晏绾沉默片刻，见四下无人，终是点头，老实承认。“我最近老梦到他，他在梦里和我求救，我想救他，却怎么都碰不到，感觉自己疯了一样，我真是个废物……”她弯起唇，泪水却不争气滑落，十指用力，狠掐手心，勾出血痕。气氛压抑凝结，窗外有人走过，夹杂阵阵笑声，孟甯伸手，搂过少女小脸，拥入怀中。“你觉得他不告而别，是故意的吗？”淡淡馨香飘来，晏绾侧脸，埋入好友怀中，双眼紧闭，啜泣摇头，“不、他不是那种人，肯定是碰到什么事了……”无言片刻，孟甯叹气，继续问，“那你相信，他还活着吗？”晏绾怔住，双肩一颤，“……我当然信，他那么倔的人，和杂草一样，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掉，迟早有一天，我会再见到他的……”听到窗外人远去，孟甯点头，抚摸少女的面颊，声线低柔，“他碰上了什么事，我们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希望你因他被扰得一塌糊涂，如果要等，你就做好自己的事、心无旁骛地等，而不是为他心烦意乱，生生耽搁自己的前程……”她顿了一会，继续道：“还有时间，你好好调整，不要留下遗憾。”晏绾起身，泪汪汪凝视好友，许久后点头，她神色清明，坚定点头。“好，我会的。”她要努力，努力至他们重逢，到那时，她才能理直气壮，揪起那人的衣领，狠狠逼问原因，再揍一顿。————————————————————————————————————————————周末恰逢法定假日，不用补课，孟甯亲自组局，约了关系好的三人，到学校附近的快餐店学习。针对晏绾薄弱的理综，众人商议，决定掐时间做理综卷，再由宋澈讲解，得分最低的人请客喝下午茶。“不公平，肯定是我输啊……”晏绾欲哭无泪，啃咬笔头，恨不得把整套卷子吃下去。“放心放心，有我垫底，第一道题就不知道啥玩意了——”原磊嚼着口香糖，满不在乎，摆手安慰道。“捍卫金钱也是进步的开始。”孟甯一脸正经开口，按下计时器。时间过得飞快，计时器响起，四人停止写题，开始对答案，经过统计，晏绾以低于原磊零点五分的成绩败北。“唉，还是输了，甯甯，你陪我去买吃的。”她无奈叹口气，由孟甯陪着下楼。一旁餐桌的两名女生起身，目光在宋澈身上停留片刻，也跟着下了。“喂，暗恋的冷脸学霸在那一直坐着呢，你真不打算理人家……”一个女声暧昧开口。“你、你别乱说，别人都有女友了……”另一人回答，语带羞怯。“这有什么，男未婚女未嫁的，还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玩玩而已，照我说，你今天打扮这么美，可不能白费，买两杯东西请他喝，就能要微信了。”“……好，我试试……”语调娇嗔，终是应了。原磊听觉异于常人，将楼下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眯起眼，坏笑看向宋澈，讽道：“看不出来，你人气挺高嘛——”同样听得清楚，对方冷冷瞥他一眼，笔触不停，继续改题。没过一会，一名女生端着水果冰饮上楼，走近宋澈。“宋同学，我叫陈玫，看你一直在忙，挺辛苦的，这是荔枝冰饮，送给你，我们交个朋友吧……”她掐紧嗓门，让声线婉转，比平日更甜。少年神情淡漠，像什么都没听到，他握紧笔杆，一字一句，将大题步骤详细写出。望着他的清俊侧颊，女孩露出笑，小心翼翼又问了一遍，“宋、宋澈？”写完最后一行字，宋澈缓慢抬头，目光微厉，泛出冷意，“拿走，不需要。”看热闹不嫌事大，原磊面带笑意，吹了声口哨。没想到对方拒绝的如此彻底，女生愣住，迎着四周人的目光，她双颊通红，抱着破釜沉舟之心，猛然伸手，攥紧少年的衣袖，带哭音道：“你收下吧，我立刻走，不给你造成困扰……”身后友人见下不了台，骂道：“喂，我朋友真心实意要和你相识，这点面子都不给，太没教养了吧——”孟甯和晏绾回来时，看到眼前一幕，二脸懵逼，这是在闹哪一出？四下寂静，众人的目光聚在宋澈和女生身上，大气不敢放，生怕错过一点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