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好漂亮
09/ 好漂亮
陈织里对陈暮惟的感情很简单，习惯性依赖。 她从小怕二婶，长大后和他们家接触少了，连带二叔也疏远，只有这个吊儿郎当的堂哥，她和他玩得不错。陈暮惟有耐心，话多，只要他想接近，没人能不喜欢和他做朋友。 很舒服。 陈织里大多时候是被他照顾的。 度过整个青春期。 在有虚荣心的时候，她觉得有这样一位帅气幽默的堂哥简直酷毙了。现在她依旧认同他的优秀，但她不会再百分百的依赖他，因为她有了亲哥哥，陈劲悬才是她情感最终的归宿。 “他挺幼稚的。” 终了，陈织里这样评价他。 陈劲悬把旁边的毯子丢在她腿上，神情淡淡：“你挺喜欢他的。” 闻言，陈织里猛地回神，轻摇头，笑得罕见恬静：“咱俩的关系是与众不同的，谁都超越不了。” 不止陈暮惟无法打破他们亲生兄妹的羁绊，那个来者不善的妮芙也不能。 陈劲悬静静看着她蜜糖色流转的眼睛，没说话，刚要起身，旁边的手机响起铃声。陈织里有点ptsd，认定了这通电话又来自港城。 她语气不可抑制地变刁蛮：“转视频。” 那点心思都写在脸上。 陈劲悬把语音通话转成视频拨过去，等待音响了几秒，对方没接。 陈织里懒懒倚着沙发，表情笃定：“涂口红去了。” “……” 陈劲悬没挂电话，任凭铃声在响，眼神平静。 他这副坦荡的模样刺激到陈织里，她真想戳破他的淡定，就在她精神高度集中时，视频被接听。 陈织里想都没想，直起身，搂着陈劲悬的脖子就坐在他腿上，转脸凑到镜头前，挡住身后的本尊。 “你怎么总找我哥，你……” 镜头里的脸比陈劲悬还有冷感，那双眼好像不是活人该有的，黑漆不见温度，透过摄像头，森然地落在她脸上。 “啊……” 陈织里慌忙从陈劲悬身前逃离，心脏狂乱跳动，羞耻像潮汐将她覆灭，小脸guntang，话都说不清楚：“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她在镜头外给对面的人道歉。 不知道他和陈劲悬的关系，唯恐自己的冒失影响哥哥，下意识想看他反应，又不敢，最终只能忸怩地站在一边，等候即将到来的说教。 听筒内的声音冷冽没有起伏：“不方便？” 陈劲悬看了陈织里一眼，唇勾起来，缓缓道，“事情急吗？” 阿忌想了想，“私事。” 眼看陈织里的脸越来越红，尴尬得掌心都快抠烂，陈劲悬嗯声：“明天联系你。” 他挂了电话，拍拍沙发旁边的位置。 陈织里小心翼翼地瞄着他的表情，见还在笑，才敢凑过去。太心虚，她低着眼，主动解释：“我以为是女的，我怕你犯错误……” 陈劲悬给她理理大腿上蜷起的裙摆，缓声问：“什么错误？” 腿上细腻的皮肤被猫抓似的挠了两下，陈织里没有反应自己夹紧了腿，脑中狂打算盘，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你说了不结婚，要是和异性接触过密，作风方面影响不太好。” 陈劲悬眯起黑眸，只看到她脸上的坦然，好像真在为他做打算，一点私心没有。 他发自内心地笑，抬手捏了下她没多少rou的脸蛋，口吻隐隐透出宠溺：”那我谢谢你。“ 陈织里完美接收到他情绪上的变化，侧头顺着他的手背蹭了蹭，像多乖巧似的，软声问：“他是你的朋友吗？” “嗯。” 陈劲悬很少有这么温情的时候，陈织里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抱过去，他也能抚着她的背，温温柔柔地和她说话。只是，她不敢，那样太贪婪。 从沙发上起来，陈劲悬取来一个锦盒，没有logo，但很明显就能看出里面是首饰，价格不菲。 陈织里藏不住喜欢：“什么啊？” “今天在外面买的。”陈劲悬没有打开的意思，径直递到她手里。 明明心中已经隐约有答案，陈织里拿着盒子心跳还是加快。这份礼物意义不同，是哥哥认同她meimei的身份后，第一份用了心思的赠予。 手链款式很简约，链身镶嵌着小颗的粉钻，风格很少女。陈织里拿起来看，手链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晃得她笑意加深，转头看哥哥：“给我戴上。” 陈劲悬的手很大，一根细细的链子拿在手中小得太具反差，陈织里就静静地看，看他眉眼专注地把手链两端的卡扣对好，缓慢又细致。 “好了。” 随着他的放手，冰冰凉凉的感觉落在陈织里腕间。她又举起来欣赏，越来越喜欢。 “谢谢哥哥。” 她觉得膝盖都不疼了。 看着她脸上甜腻又满足的笑，陈劲悬抬手，搓了搓她尖细的下巴，眼神发暗：“真乖。” 那一刻，陈织里觉得自己是他的猫，松软的毛发在他掌中被抚平，感受着他温柔的手劲儿，渐渐生出困意。此时阳光被镂空细花的纱窗帘筛成斑驳光影，淡黄的颜色落在她脸上，细腻柔和，让她彻底沉睡。 …… 一周后，爷爷身体情况渐好，陈织里和陈劲悬搬回单栋别墅。对方也说话算数，安排人准备陈劲悬到陈氏集团的入职仪式。 但在此之前，他要到陈氏宗祠认祖归宗。 理论上陈织里是不能一起去的，但她父母刚刚去世，陈盛昌觉得让她跟着也合理，抚慰亡灵。 场合庄严肃穆，入眼即是清一色的黑，陈织里跟在陈劲悬身边，因陌生而紧张，习惯性地扯着他衣服边角。她没来过祠堂，心里正慌，就在前面一排排的牌位上看到父母亲的名字。 细窄的指骨攥紧，她心头一坠。 随即松开向别人寻求安全感的手。 面前的名字都是陈家人，最年轻的当属她父母，也是立在离她最近的位置。她不会怕，她只会想念。当初哭得最凶时，恨不得和他们一起走了。 陈织里在这边黯然神伤，陈家的宗族长辈已经到场，和陈盛昌站在一起，主持今天的认祖仪式。 她偷偷看陈劲悬，发现他表情肃淡，看似专注，又有种置身事外的沉敛，给人感觉无欲无求的。 可无论他性格如何，都是陈家新一代的希望，陈家需要他来维续富贵和荣耀。陈织里还远远达不到家族的要求，她只是星，起点缀作用。 陈劲悬上过香，跪下磕头。 陈织里不知道要不要跟着做，转头看爷爷，得到暗示，屈膝跪下。她当时就想，陈家那些长辈都和她关系太远，她是在给爸妈磕头。 头磕下，悲伤上涌，陈织里心里发闷。行礼结束，她眼睛红了，双手蜷握身前，神情悲丧。 祠堂点过香，白雾渐散，宽阔空间萦绕以生向死的祭念，气氛冷凝又严肃。 陈家族亲有的要走，陈盛昌和林叔交谈着送人，转头就看到陈劲悬把低头掉眼泪的陈织里揽在怀里，大掌抚过她后脑，一下一下，耐心又疼惜。 “哥……”女孩的声音压在他胸口，只剩哽咽。 陈劲悬黑眸掠过面前有序排列的牌位，盯着最熟悉的三个字，眼神透着冷漠的麻木，缓缓低头。他泛着凉意的唇贴在陈织里湿润的脸尖，轻轻亲吻，沉声安慰：“别怕，你以后有我。” 一句话让陈织里隐忍的眼泪如开了闸，很快洇湿陈劲悬的衬衫领口。她似是察觉到，仰头红着眼尾看他，没说话，楚楚可怜的眼神就抵千万解释。 陈劲悬把她重新抱在怀里。 情感对冲得激烈，陈织里吸了吸气，说话带着鼻音：“爸妈一定会放心把我交给你的。” 陈劲悬沉默着收回视线，搂着她的肩往外走。 “回家吧。” 那个只有他们俩的家，不再有外人。 * 八月末，陈织里开学。 早上六点，她急匆匆地敲响陈劲悬的门，“哥哥哥哥，醒了吗？” 陈劲悬起床后先去跑步，此时刚要洗澡，浑身热汗，很不舒服。拉开门，他言简意赅：“有事快说，我要洗澡了。” 陈织里一梗，随即笑得谄媚：“我今天第一天开学，你能送我去学校吗？” 陈劲悬看了眼手机，“几点走？” “六点五十到就行。” “可以。” 陈劲悬答应了，转身就要进浴室。 见状，陈织里连忙扯住他运动背心的下摆，阻拦道，“我还没说完……是……是送到班里。” 陈劲悬眉心微敛，眼神不明地落在她脸上。他气场太强，不用说话，陈织里就主动投降，嗫喏道，“我复读生……有点紧张，哎呀我尴尬，你送我到班里嘛。” 对方迟迟不答应，她便一大早耍赖，左右拉着他的衣服，哼哼唧唧地拉长尾调：“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像叫魂似的。 陈劲悬扯回衣服，急着洗澡，敷衍应下。 六点四十，黑色的库里南停在学校门口，陈织里先一步下车。陈劲悬跟着她走进学校，周身气度沉敛，那张淡漠周正的脸没有表情，一身黑西装，好像护送她的冷酷保镖。 路过的同学不时投来目光，陈织里但凡捕捉到就会偷偷一笑。她就是来炫耀的，觉得被帅哥送来上学倍有面儿。 到了高三17班门口，陈劲悬停下脚步，示意她进班上课。 陈织里偷偷往教室里看，发现班主任已经坐在讲台前看自习。她不认识这位老师，正纠结着如何开口打招呼进班，才不会打扰其他同学，也不让自己尴尬。 迟疑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的陈劲悬敲了敲打开的门板，打破宁静的氛围。见家长模样的人站在门口，班主任放下笔，走了出来。 陈织里缓缓往后退，礼貌打招呼：“老师好，我是陈织里，到您班里复读。” 原来事先觉得为难的事真发生时并不难。 班主任点点头，看向西装革履的男人，轻笑问：“您是她的家长？” 陈劲悬嗯声，口吻依旧是淡：“她今天重新来上课，怕她紧张，过来送一趟。” 明明是自己逼他来的，现在他却当着老师的面给自己丰富形象。陈织里轻扯了下嘴角，没理他，问班主任：“老师，我坐哪里啊？” 见陈劲悬只是来送学生，没有交谈孩子学业的意思，老师轻揽陈织里的肩，说：“那我先带孩子进班，有事咱们家校再联系。” 陈织里对陈劲悬摆摆手。 转眼就站到新班级的讲台上。 老师向同学们介绍她，她落落大方地笑，丝毫没有来复读的羞耻感。在家的时候还会乱想，真来到学校，她发现自己一点不抵触，甚至很开心能重回高中。 老师让她在空位中自选，陈织里左右逡巡，发现单座的都是男生。没有犹豫，她挑了个长得帅的，做新同桌。 自习课被安排做理综题，陈织里手生，低着头开始走神。她正在想中午吃什么，晚上回家之前买点什么，椅子腿突然被人轻轻顶了下。 她被吓一跳，猛地抬头看讲台，见老师还在伏案批卷子，才暗松一口气。转头，就见新同桌在笑，幅度不小，但不算恶意。 “名字怎么写？” 他毫不客气，把面前干干净净的书推到她桌上，递出自己的笔。 陈织里脑子停了两秒，就明白对方是什么打算。她没接笔，看着他，小声说：“先写陈，再写织，最后写里。” 闻言，男生挑眉，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拿回全新的物理书。 陈织里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没想到，他紧握笔杆，低头划拉起来。眨眼间，这本书又推到她面前。 上面多了两个潇洒苍劲的字体：韩峭。 字很好看，要是光看字迹，会觉得书写的人性格沉稳，但陈织里清楚感知到，面前的男生不是这种类型。 她还是没告诉他名字，把书还回去。 韩峭又写了一句话：你好漂亮。 陈织里的脸腾一下就红了，抬手压住那本书上多出的夸奖。她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平时的玩伴也是女生，没有与男生近距离接触的经验。尤其是帅男生，她控制不住羞涩的反应。 这与喜欢和心动无关。 只是情感稚嫩的反应，很单纯的。 好不容易等到放学，陈织里不理笑着给她让位置出去的韩峭，加快脚步，闷头往楼下走。 回家时陈劲悬还没从公司回来，佣人在准备晚餐，别墅显得尤为空。陈织里觉得没意思，洗了澡，心血来潮做起作业。她这个复读生，也想往班级排名前面冲一冲。 可物理卷子有点难，她边做题边翻书，还是觉得晦涩难懂，拐不过弯。抬手就把物理书翻了个面，烦躁地丢到一边。 陈劲悬进门，就看到她满桌的书和卷子，各种颜色的笔都拿了出来，唯独压在最上面的演算纸还算整齐，画的是一眼就能看出崩溃的黑线团。 未及笑，就被旁边书上的一串字吸引。 “哥哥，我好笨啊……” 学不进去，陈织里只能干着急，盘腿坐在椅子上，前后摇晃着上半身，自暴自弃。 “但你好漂亮。” 陈劲悬的夸赞在这时显得不合时宜。 却还是取悦了陈织里，她仰头笑，刚想撒娇，发现他目光根本不在她脸上。顺着他眼神而去，她就看到韩峭留下的字。 陈织里莫名紧张，还撒谎：“顾峭是女生，她好漂亮……” 以为这是个天衣无缝的解释，她就听到陈劲悬冷淡的笑：“是吗，那看来你写的字也变好看了。” “……” 陈织里心虚垂眼。 就看到卷子上自己狗爬一样的丑字。 眼看谎言被拆穿，她不装了，仰头再看他，柔美五官微微皱起，口吻似多委屈：“那人家就是太漂亮了嘛，很招男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