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的破旧地铁一直是躁动人士的聚集地,就像现在——涂着小丑妆的一群人围殴着两名警察,人挤人犹如海潮般一层一层递进,拥挤的生存空间,稀薄的苛刻空气,都是如此得让人感到对人生的无望,自由不属于他们,是有钱人才能拥有的权力。

    他看到了无数的艾蕾在眼前,她们的装扮与他一模一样,她们在顺从他,可这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显而易见,小丑的打扮并不适合她。

    其中一个艾蕾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垂——上面有着刚刚被出租车撞后流出的血迹。

    但他感觉不到她的触碰,甚至自己的鲜血都没有留在她的手指上。

    “艾蕾,我不喜欢你这副模样。”他同样也伸出了手,眷恋地摩擦着她的脸颊,一部分的白色颜料在她的脸上渐渐被擦掉。

    他收回手观察着自己的手指,什么都没有。

    艾蕾的表情毫无变化地收回自己的手,“不是你希望的吗?”

    原来是我希望的吗?

    他“咯咯”地笑出来,捏了一下她的脸,像是在说她“调皮”。

    不喜欢让她出门;即便出了门也会让她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害怕警察突然有一日站在门口;害怕自己醒来的第一眼无法看到艾蕾的身影……

    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

    她原来永远不会消失,她永远在自己的身边。

    他满足地咧着嘴笑起来,夸张地戏剧性的伸出自己的胳膊,像是在邀请艾蕾就在此刻跳一支舞。

    艾蕾抿嘴微笑,一脸甜蜜地搂住了他的胳膊。

    他们与这死气腐烂的哥谭,融为一体,一起化为恶浊的烂rou铸造更为被疯狂之人迷恋的哥谭。

    节目组为嘉宾准备的休息室称得上合格一词,也是从进来休息室的这一刻,艾蕾再也没有出现过。

    亚瑟的偶像莫瑞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莫瑞身边的男人还在喋喋不休,直到莫瑞抬手制止他,他才停下嘴巴。

    吉恩嫌弃地看着亚瑟的装扮,对莫瑞说道:“那我先让她上场了。”

    “当然,去吧,去吧。”莫瑞向他告别。

    “她?”除了萨莉医生在他前面,还有谁?

    “一位大小姐,你上去之后,最好小心跟她说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开起了玩笑,“她性格一点都不好。”

    艾蕾不在,他终于可以抽一根烟,工作人员看着他就那样站在那里,完全猜不透他的大脑现在在想什么事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心跳跳得非常快,但又非常沉稳。

    他夹着烟的手指相互摩擦,想象着艾蕾柔嫩的皮肤触感,想象着她的弓着腰的呻|吟,想象着她酣睡时的表情。

    可仅仅一个艾蕾,她遮挡不住他看到的世界。

    他们的命,他们的生活,甚至他们这个人。

    Nobody   cares.

    “那么,有请‘Joker’登场!”

    橘色与黄色西装的绿卷发男人,他跳着随意洒脱又癫狂的舞步来到舞台上,他在家已经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完美的登场之后,是向那群人打招呼。

    他率先与莫瑞握手,随后便双手插兜扭着往前走,想与接下来的跟他一样是嘉宾的人进行交流。

    节目的灯光十分刺眼,即便他的身躯已经遮挡住了大部分的灯光,但他还是注意到了面前少女金色的长发在泛光。

    她吹弹可破的皮肤曾经留过他无数的指印与吻痕,娇嫩欲滴的嘴唇也被他急促地咬烂过,当然,他没有看到她流出鲜血。

    “Joker先生,您好,我是艾蕾·韦恩。”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指甲都是干净清透的模样。

    熟悉的面孔并不是往日的依恋,但也是他一直熟悉的神情,淡淡的嫌弃,所有人都是用这个眼神看他——过街的老鼠。

    “您原来是韦恩家族的人!”老年的萨莉惊呼道。

    面对她,少女脸上没有了嫌弃,“是的,托马斯·韦恩是我的父亲。”

    “我的天——!”萨莉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要不是现在是在录节目,她已经想努力让面前的少女投资他们的医院。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她不是艾蕾,她绝对不是艾蕾,她一定是占据了艾蕾皮囊的外人!

    在他忍不住要掏出枪的那一刻,少女翩翩地抬起头,在这个角度,他看到了她的脖颈,能被他用一只手轻松握住的脆弱鹅颈。

    “我们之前见过一面,您还记得吗?”她的礼貌搭话并不能让人感觉到她的善良,因为她的神情在告诉别人,她并不像跟他这种人有接触,但为了礼仪不得不理。

    他僵硬着身躯,缓缓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是吗?”

    “是的,那群孩子,你还记得吗?”少女努力帮他回忆起“真相”,“我说我报了警,那群孩子就被吓跑了,在确认完你没受伤后,我也走了。”

    莫瑞插话道:“你们原来还有这段缘分。”

    “缘分?”少女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挑眉,“他在那里自话自说的模样真的是吓到我了。”她似乎回忆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容越来越大,尽是嘲讽。

    “自话自说?”萨莉睁大了眼睛。

    少女绘声绘色地描绘道:“是啊,他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好像在跟我说话,说什么,收留,什么我叫亚瑟,什么不要哭……我的天,我根本就没有跟他搭话!”她的刻薄正是上位者才拥有的气质。

    莫瑞连忙阻止这位大小姐继续说下去,节目的气氛已经被搞得僵了,他得换个话题。

    “我是艾蕾·韦恩……”

    “托马斯·韦恩是我的父亲……”

    “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我根本就没有跟他搭话!”

    ……

    “弗莱克先生记得要把衣服穿好。”

    “对不起,弗莱克先生,我没有丢下你……”

    “弗莱克先生,要跟我跳一支舞吗?”

    “弗莱克先生,没有关系,我会永远陪着你。”

    “For   me…For   you…For   everyone…

    “For——Joker.”

    节目组的黄色灯光在这一刻瞬间开始诡异变形,五颜六色纷涌而至,光芒的形状像怪物的爪牙离他越来越近。

    观众席上的每一个人,他们通通变成了艾蕾的模样。

    她们一个接着一个为他喝彩,一个接着一个为他鼓励,一个接着一个用手比作枪射向自己的太阳xue,随后又一个接着一个哈哈大笑起来。

    整齐划一到有一种怪异的恐怖。

    “我只希望我的死亡比我的人生更有‘价值’,”艾蕾们又开始全都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端坐在沙发上还一脸轻松的艾蕾一瞬间变了脸色,但很快恢复正常,她把系统369拽了出来,逼问它:“这是不是你干的?”

    “什么?”系统369看向摄像头,看见观众席上全都是诡异大笑的艾蕾,SAN值直接开始往下掉,“我没搞啊!怎么这么多你啊!”

    “这也不是我搞的啊!”艾蕾喊冤。

    系统369砸吧了几下嘴,谴责道:“你把人家真逼疯了。”

    “他早就疯了好吧!”艾蕾为自己开脱,“接下来怎么办啊?”

    “这还能怎么办?”系统369也想不出办法,“只能顺其自然喽。”

    在他射杀莫瑞又补了一枪后,他缓缓转身看着真实存在的艾蕾·韦恩,她美丽的面容一直在他的身边,让他流连忘返,永远痴迷。

    “你对我的父亲有意见?”少女完全没有被他的行为所吓到,她冷笑了几声,是在告诉他,他哪里来得资格去嘲笑比他有能力的人。

    她再也不掩藏自己的恶毒,一句接着一句:“所以你杀了三个人又杀了莫瑞来证明自己比我父亲还厉害?

    “你好可怜,竟然只能靠这种行为获得别人的关注。

    “你还到我父亲面前说你是他的儿子,”她咯咯笑了起来,“韦恩家怎么可能会有你这种人。

    “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Arthur   Fleck,   you&039;re   funny.

    “好好在你的底层世界入眠吧。”

    “砰——”

    他收回枪,看着站在他面前,正在乖巧微笑的艾蕾,Joker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我杀了你的冒牌货。”

    “冒牌货,”她娇笑几声,“是啊!她怎么可能是纯真善良的我呢,她就是冒牌货!是赝品!”

    艾蕾回到空界后人都傻了,她捂着自己的额头,呜呜发癫:“好痛啊,好痛啊,早知道这里不用本体了。”

    她低头看向自己赤|裸的身体,惊叫:“我衣服呢?!”

    “你在任务世界被杀了,所以进行重置了。”系统369耐心解释道,“而且,你可能还得再返回一次那个世界。”

    “为什么?!”艾蕾不服气,“我觉得我做得都很好啊!”

    系统369少见的好脾气,“就是太好了,所以观众还想看后续,他们说小丑这个电影还有第二部,你还可以继续。”

    “……”艾蕾选择死亡,她任由系统369将她摆布,将她打扮成最初的模样,再次被扔回那个世界。

    在警车中,艾蕾清楚地看到了街边的混乱场景:被火焰燃烧的轿车;斗殴的群众;恶意的涂鸦;警车一辆接着一辆施过……

    坐在她旁边的Joker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逃窜,他的妆容变得更加肮脏,头发乱七八糟,连西装的扣子都散开了。

    艾蕾深吸几口气,再次扬起自己演戏常用的甜美微笑,她抚着他墨绿色的头发,轻声道:“弗莱克先——”

    她的手腕突然被他握住,艾蕾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谨慎地与他对视。

    他鲜红的嘴巴不见了,他微笑起来,这个笑容甚至比有颜料的更恐怖,“You\&039;re   back?”

    艾蕾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但也很快恢复如初,她甜蜜道:“弗莱克先生,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力气非常大,艾蕾忍住这股疼痛,脸上依旧是常用的笑容,只是越来越僵硬。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Yes,you&039;re   back.”

    在他的这句话话音刚落,关押他的警车被暴动的市民袭击,警察当场死亡,一群戴着小丑面具的暴动人民把已经昏迷的他从车内抱了出来。

    他们虔诚地充满信仰地把他放在了平坦的车面,他咳嗽了几声缓缓醒了过来,口腔里是他自己血的味道。

    所有人都围着他,所有人都为他欢呼祝贺!所有人都痴迷于他!他是所有人新的偶像!他是这个黑暗社会的一束“正义”之光!

    他在车面上张着双臂,闭着眼睛沉迷享受这阵只为他的欢呼。

    “杀了她!Joker!杀了她!”围观的艾蕾猝不及防被人群推了出来,“韦恩的女儿!适合你的!杀了她——!”

    艾蕾跪在地上,柔滑的膝盖碰到粗糙的水泥路,直接擦破了皮,流出了鲜血,她急促地呼吸着,不可置信抬头看向四周。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所有人都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他们怎么可能看得到她?现在的她难道不是“幻想”吗?!

    来到这个世界后,她第一次感觉到对无法控制的场面的恐惧。

    她重新低下头不敢抬起来,在心里使劲呼喊系统369,可没有回应。

    它的设置突然出错了。

    不然自己怎么会被除了Joker的其他人看到!甚至还能碰到她!

    支撑她底气的系统不见,她像是失去了老虎的狐狸,只能慢慢地,无助地,带着虚伪的忠诚,抬头看向朝她一步步走过来的Joker。

    他用自己脸上的鲜血为自己重新画上了一个嘴巴,比红色油彩更具有冲击力。

    他没有像以前一样贴心地扶起她,而是哼着歌调,慢慢地,几乎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冒出:“As   I   said,   you&039;re   back.”

    艾蕾的脸上不再出现那抹动人的笑容,她苦苦伪装的甜美,苦苦伪装的善良,苦苦伪装的怜爱,在这一瞬间被她通通丢弃。

    恶毒的表情阴阳怪气的语调与坐在沙发上的她,如出一辙。

    “是啊,我回来了。”

    下一秒她又开始呜呜落泪,漂亮的蓝色眼眸塞满了他的身影,“弗莱克先生,我的膝盖好痛,你可以抱我起来吗?”

    她是他的艾蕾,她也是艾蕾·韦恩,让她猜猜,自己会不会被他杀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