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吻,以缝补暴露的血r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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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睺的盾挡在卡门奈特身前,像潮水中的一块礁石。 事件至此已经明晰,不存在欺诈隐瞒也不可能迎来反转,卡门奈特是一个言而无信的“反派”,从绝对公平正义的角度她该接受审判而不是无休止地被拯救,但罗睺想她追求的是仅仅针对自己故友的公平,仅仅对自己幸存者内疚的正义。没有道德的人才有权利拒绝道德两难、没有人性的魔鬼才有机会避免物伤其类,要复仇,就得狠下心去做这样的人,狠下心从不明不白死掉的上一任厨娘的残肢上、从护理长和医生突如其来的永别上、从特奎拉呼唤的群鸟飘零的羽毛上、从阁楼周围的彼岸病人们迅速升高的M值上,无情地榨取剩余价值。 远方的海鸟在狂厄的指引下如同一阵寂静凄凉的风扑面而来,被迫义无反顾地紧闭双眼撞向合金盾面,头破血流而不放声哀嚎、筋断骨折却不溢出呻吟,待到玻璃渣在满地花叶之间归于平息,破碎的阁楼里只剩下年轻女孩们变调的质询:”卡门奈特小姐,您答应过我们!只要今夜冷眼旁观,您就会——“狂厄污染的扩散打断她人遗言。蜡油从艳红火苗的根部滑落、滴入质询者炸开的眼眶,将规整的言语溶为重复而失序的呜咽之声。 金色的光刃在另一边的重盾末端凝结成形,第一只从侧面扑向卡门奈特的死役在半空中被罗睺斩成了两半。漫天的鸟羽间隙中只是一刹,罗睺却将那只死役小肠一般蠕动的头发和被挤落到下巴的眼睛看得格外清楚,并认出了这个女孩。罗睺拎着那条腿推开哈尔皮埃餐厅大门的时候,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太阳光透过彩色的窗子、落在这个虚弱的姑娘由于用力吞咽而凸起的那一块脖颈上,喂她吃饭的侍女把盘子放在桌子上、腾出手替她顺气,这场景使罗睺下意识把她的道具往身后藏了一点。 失去活性的死役残肢迅速化作黑泥消失不见、仿佛几分钟前还高举红烛的女孩变成了遍地海鸟残骸中悄然摆脱特奎拉的控制、正在装死的某一只鸟儿。等到雨过天晴,就会重新振翅、抓穿感染性垃圾运送装置的铁锁,飞到卡门奈特的窗前完成未竟的问询:我们索要的只是蔽体的衣服、果腹的食物、容身的居所、回乡的票证,尊贵的大小姐,您何时兑现?可惜卡门奈特的施舍就像站在高塔顶端、站在烟花的绽放中心向下撒一把沙子,甚至不需要冠以珍宝之名,仰望的观众们就会趋之若鹜。 从顶层坠落而下的烛火凝结成泛红的雾障,很快遮盖花园和海岸、星光和夜空,阻断罪魁祸首和她的帮凶所有的退路。急剧升温的阁楼里累积的黑泥将爬藤的根茎深埋其中,受到滋养的百合无限度地散发出一种甜而油腻的香气。罗睺需要速战速决。光刃一路砍碎拦路的死役,一如厨师将案板上被刀背拍散的黄瓜迅速地切段。特奎拉的金属面具已经摇摇欲坠,被手术刀划开的边缘由于面部的痉挛而翘起,露出内部紧张的肌腱和筋膜,她是否要在彻底崩坏之前、和鸟儿撞死在同一面臂铠?罗睺根据她唯一还保持人形的躯干的前倾判断她将尽力前扑,然而那势头竟然落空了。手脚积蓄的能量骤然消失,特奎拉随即向后仰倒。迅猛的异化过程中表面生出一层油亮角质的左腿变成了碳化的空壳,一摔之下碎了满地。 就像啃一根脆皮蛋卷。异变是更强势的狂厄波动导致的,特奎拉匍匐在地面上拖着残肢向阁楼边沿倒退,罗睺同样迅速将臂铠恢复防御形态来应对危险。空气凝滞,再没有一丝风能吹进这里,罗睺从头到脚却被一种清晰而持久的冲击感洗刷着,提醒着她刚才在暗处监视艾恩、特奎拉和卡门奈特的互动时抛在脑后的一件事——她自己也是一个狂厄患者。罗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从原本的目标特奎拉身上移开,转向那令人悚然的冲击感的来源,她的身后。 卡门奈特的双手向特奎拉的方向伸出,手心向上,姿态虔诚,能把一切事物都变成金子的眼睛却变成了饿鬼道的牢狱大门,永生永世陷入饥渴的饿灵从栏杆的缝隙中争先恐后地探出枯瘦的手爪,但随着卡门奈特指尖一颗颗黑里透红的葡萄越来越快地凝结、滚落,饿鬼的贪婪却被浇灭。经过精心的设计锻造依旧辣而涩、甜又臭的卑劣灵魂,属实是一道失败的大菜。大小姐嫌恶地用两根手指捏起最后那颗芯子最红的葡萄送至嘴边。食不果腹,只好饥不择食,她闭上眼咬下去,尖牙在食指指节刻下两道对称的血痕。 颜色深浅不一的果实,难以麻痹比皮开rou绽的葡萄更娇艳饱满的嘴唇,卡门奈特失去平衡踉跄两步,张大嘴巴让那恶心的东西掉在地上,她甚至把指甲伸进嘴里试图刮掉黏在上颚的果皮。长年不离不弃的臂铠在危险来临前发出冰凉的嗡鸣,为混沌边界带来片刻的清明,罗睺猛地一眨眼,不在看那行为诡异、很符合她对那些古老家族后代刻板印象的芙兰克代言人。狂厄波动的等级在上升,满地的黑泥和鸟尸在卡门奈特的干呕声中融合畸变,断翅变为人的耳朵,脚掌长在鸟的头顶,奇异的组织被病毒赋予新生、纷纷爬向红发枯萎、血色褪尽的特奎拉,她正试图在阁楼的玻璃幕墙完全破裂倒塌的最东边,试图站起来。 她没有被抽干,看来她的灵魂比卡门奈特想象中分量更足。升级的狂厄污染同样对特奎拉产生了影响,她的肩胛骨噼啪作响,薄而依旧保有韧性的皮肤下多余的结构挣扎涌动,不断变幻形态,仿佛两边肩头内部各有一只蜕壳失败濒临死亡的甲虫。她已不再能体会到rou体的痛苦,她可以死,但必须离开卡门奈特这座监牢。身后虽然浓雾弥漫,但特奎拉知道,那是大海。她的尝试失败,她站不起来,因此她试图用手将自己推离这已成地狱的阁楼。 罗睺的光刃毫不犹豫地迎上去,从左到右,特奎拉肩头的皮肤整齐地裂开,没有血没有rou也没有羽毛,空荡的躯壳里只有一双翅膀的骨架从划开的出口顺利伸展出来,细弱,畸形,不比背在背上用来戏耍的蝴蝶玩具可爱精巧。罗睺无声地张嘴讲话,真心和鼓励有几分都无所谓,这可以是为柔化即将展开战斗的污染物boss,也可以是为卡门日后的安全问题埋下隐患,更可以是在失控的狂厄冲击下劝慰她自己。她说: “活着,才能翻盘!” 羽毛和筋rou如水流无法阻截,以艰难抽长的骨翅为最终的大海,拼凑出一双诡异的翼,逐渐丰满,从狂厄中汲取连结的力量,然后发出第一次颤动。人是跖行生物,笨拙沉重,易于疲倦,而失去体液骨髓变成易碎空壳的侄女,正适合改做一只鸟。但狂厄源泉在移动,导致右边的翼比左边重了太多,她失去平衡跌下来,右腿也碎掉。 卡门奈特的缎面软底鞋碾过掉落的葡萄,汁水飞溅在指节上的那一点伤痕后忽然化作水蛭、撕开披肩穿透皮肤、攀附在她的肩头吮吸,但大小姐毫不在意,她饱满的前胸和大腿贴上凹凸不平、机关重重的盾面,被饥饿女神利摩斯吻过的唇舌不再觊觎崩坏重组的特奎拉,而是向喊出那句无声宣言的罗睺而来。厄运降临的触感沿金属传至罗睺绷紧的神经末梢,重盾果断移开,罗睺腾出空隙一把握住卡门奈特抓来的手腕,试图阻止她的下一步动作。 戏谑玩味的美丽微笑即将出现在卡门奈特嘴边,可那嘴却因另一样变化而用作他途。特奎拉灵魂化作的水蛭的表皮随着口器的吞咽愈发鼓胀、却在罗睺的动作下突然全部烧焦飘落,难以界定是因为罗睺手套下的中指带了一只雕了狮子头像的戒指,还是因距离过近而格外有力的燃烧目光。 手被抓住,逃脱不开,脖子可没被掐住,不可名状的怪物在身后凝结,卡门奈特吻上罗睺的嘴唇,冰凉的舌尖跳进一座窑炉,挑出一点炼的最纯的愤怒仇恨,加入有毒的唾液稀释、再用狂厄赋予的异能把它揉成姑且继续称之为“葡萄”的东西。无暇的脸颊由于吸吮而凹陷,唇舌分离之际溢出一丝金色的流光。不够,还不够,罗睺禁锢卡门奈特的手由于无措而松脱,于是卡门拽住她砍杀的激烈动作中散落下来的头发把她朝自己拉近,金色的物体在齿间融化成氤氲的水汽,那依旧不是能够下咽的美食,还缺少一些东西,她继续在罗睺无力抵抗的唇舌间、在她灵魂的出口游荡搜寻,但一无所获。 失望,但还有希望,交叠的两幅面孔分离,不成型的葡萄的味道淡去,触感还在停留,太干的嘴唇靠在一起就会黏,那使卡门奈特想起年少时的灰色营房里,那个黢黑健壮的、贵族小姐们必备的偷尝禁果的道具,羞涩递上的那条擦去浊液的毛巾。她不知道那样的毛巾并不是材质不佳,一开始就硬挺、剌手,而是因为脏了之后用不易起泡的肥皂洗了晾干这道程序,重复了太多次。 特奎拉不见了,她或许飞走了,或许跳进了大海,也可能成为了现下组装完毕的怪物的一部分。灵魂被翻搅使罗睺本就受到狂厄影响的大脑一片混沌,但应对危险的本能还在,她下意识地想把卡门奈特、把同样是她的希望的女人挡在身后,但卡门的手按上罗睺的肩膀,卸下她为即将到来的攻击做出的全部防御。 “想去生日宴见上庭的人?” 卡门奈特看不惯那些装模作样的人很久了。 一滴雨穿过雾气,在罗睺的面颊上划出一道焦灼的红痕,她没有点头,但目光灼灼。她想她会答应芙兰克的任何无理要求,她会在“前车之鉴”的尸堆旁边继续寻找卡门奈特手里洒下的沙子。 “吻我。”撒旦发出最旖旎的命令。罗睺的灵魂里到底缺了什么?她需要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