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天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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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看澄鹅给阿凌唱歌~~ 他和他的天下(二) 小皇帝长到七八岁,学武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金朝尚武,不单金氏皇族,只要是贵族子弟,没有哪个不习武的,到了他们二十岁左右,还会按照强弱有一个排行榜,排行榜靠前的人,可以进入中央军北境军中层,或者成为禁军、御前侍卫等。江澄本人,三岁学剑,五岁学鞭,放眼整个金朝,都不算很早,只算正常。 但在小皇帝习武的问题上,江澄却是犯了难,一拖拖了好几年。皇帝还小的时候还有借口,孩子现在还太小,身体受不了,等到了七八岁,这事情再不处理,几个皇叔就该跳起来掀了他的丞相府了。 出于私心,江澄是不愿意看到一个武艺超群的皇帝的。 再加上,他的旧伤,是他心里一直越不过去的一个坎。十几年来他虽然苦练左手长枪,但心中仍感觉不安全,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十数个侍卫。 但皇帝,毕竟也是江氏后人。江澄扪心自问,你真的愿意把金凌养成一个废物吗? 光是这个月就有三本奏折在讲这个事。江澄细白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决定让金凌学武,而且要请全国最好的老师来教习。 于是,金凌自八岁起,开始学习骑马,射箭,驾车,长枪,剑术,长鞭。下属向江澄汇报皇帝功课进展时,说皇帝在射箭一门上进步飞快,但却在长鞭一项上屡屡躲懒无甚兴趣。江澄听罢没有任何反应,只说了一句“又没有人会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便又低头去批奏折了。 麟德十年,金凌九岁,江澄三十岁。 京郊羽林营,演武场。 今日的项目是长鞭,教习师父叫丁奉,羽林营将军韩遂、御前侍卫陆机、御前侍卫高远在一旁陪同。中场休息,丁奉一说停,陆机和高远连忙上去给皇帝递毛巾,给皇帝递茶碗。丁奉走下场来,对着韩遂歉意地笑笑。韩遂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劝解丁奉道:“丞相说了,要是皇上不喜欢长鞭,不练了就是了,您也不要有顾虑。” 丁奉道:“老朽惭愧。” 韩遂拱手道:“人都说‘南虞北李’,李正松李公的大名谁没听过,能请动您来教导皇帝,是丞相之幸,朝廷之幸。” 丁奉,正是李正松的亲传弟子。 没想到丁奉马上正色道:“在江丞相面前,小老儿怎敢班门弄斧。当年江丞相的外祖虞公在成都,我师父在洛阳,确实号称‘南虞北李’,但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咱们武者都是拿实力说话,当年虞公一柄‘流风回雪’鞭威震荆益,川陕甚至甘陇道上的土匪马贼一听见虞公大名就吓得屁滚尿流,不用再打就溃逃了。若论力量和速度,我师父还差虞公一大截。再说了,现在的江丞相,以前的江小将军,当年也是冠绝京城。小老儿要是还在他们面前拿大,怕是要砸我师父的招牌了。” 韩遂道:“丞相当年‘流风回雪’的名声我也听过,只是好似他已经多年不再舞鞭了。”韩遂是天狩三十二年江澄调回京城禁军任职以后才跟随江澄的,对当年的旧事不甚了解。 丁奉笑道:“一技傍身,当然终身受益啊。江丞相现在日理万机,自然是没有时间了。” 这时旁边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流风回雪’鞭法,有那么厉害吗?”原来金凌已经在旁边听了好一会儿了。韩遂、丁奉连忙行礼:“陛下。” 丁奉学了一辈子长鞭,自然对鞭法的流派和宗师了如指掌,他给金凌讲了一些虞公的旧事,又详细讲了虞氏鞭法和李氏鞭法的异同和优劣,又道,“只是当年虞公在益州创立‘流风回雪’时已订下规矩,只有族中子弟可以修习,心法和鞭谱是不外传的。虞公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大娘子有一个儿子,后来战死了。二娘子生了一儿一女,就是虞敏将军和虞牧将军……” 金凌瘪瘪嘴:“敏表姨在扶风郡飓风营,牧表舅在漠北。他们都不可能回来教导朕。” 丁奉感叹道:“一门忠烈!”然后迟疑道,“还有三娘子……”随即赶紧跪下磕头,“草民僭越了。请陛下责罚。” 金凌接道:“三娘子,就是朕的母后和江澄舅舅的母亲。起来吧丁师父,朕恕你无罪。” 丁奉站起来拱手道,“谢陛下。” 金凌又问:“你说,舅舅也会‘流风回雪’鞭法?” 丁奉答道:“据草民看来,活着的人里,江丞相鞭法最优。” 金凌顿时喜笑颜开,跳着拍手道:“那我让我舅舅教我!”这一刻,江澄对他无数次耳提面命过的皇帝威仪都被金凌丢在了脑后,忘了自称“朕”而是叫了“我”。当然,他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呢,没有孩子的天真烂漫反而才叫可怕。 丁奉尴尬地望着韩遂,韩遂一脸状况外的茫然。丁奉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他很想说你舅舅那么忙你就别去烦他了吧,当然这话他不敢说,说出来是要掉脑袋的。这些权贵,真是太难伺候了。 从京郊回府,金凌直奔书房。果然江澄坐在那里八风不动地批奏折。听到金凌进来的声音他只是一抬眼,又埋头继续,一边读奏折一边凉凉地讽道:“今日如何?遇到你这种朽木,丁教习怕是又气得今天少吃两碗饭。” “舅舅!今天我很有收获呢!”金凌蹦蹦跳跳地进来,意识到不对,赶紧把脚放下换成走的,同时改口道,“不对……是朕觉得,朕觉得今天很有收获。” 他扑过去抱着江澄的腰撒娇,“舅舅。舅舅。”江澄没理他,但也被他闹得看不下去奏折了。 “舅舅,我想学“流风回雪”鞭法,你来教我‘流风回雪’好不好?好不好?”金凌从他腰部位置往上望,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望着江澄。 !!! 江澄俊俏的脸庞有一瞬间狰狞地扭曲,但他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江澄坐在原地,浑身僵硬,不说不动。 金凌见这招不奏效了,又换了一招,他放开江澄的腰,转而用双手抓住江澄的左手摇来摇去,一边摇一边道,“舅舅你来教我嘛,丁师父说你以前打遍京城无敌手,太厉害了!你来教我嘛,好嘛,好嘛,求你了……” 全世界,如果除了金凌以外,有人,敢对他说出这句话,那么这个人,死定了。江澄会保证他一定死得非常痛苦,江澄会让他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偏偏是金凌。 也只有一个金凌。 江澄猛地把奏折摔在桌上,挥开金凌,不发一言地起身走了。 舅舅生什么气啊?金凌不明所以,叫道:“我也是江氏后人,我为什么不能学‘流风回雪’?”他还以为江澄会很高兴自己这么有进取心。他不依不饶,追出门去,江澄黑着脸大步走在回廊上,金凌跑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舅舅你别走啊!我为什么不能学‘流风回雪’?” 江澄不想跟一个孩子打架,他轻推了一下金凌的手臂,怕伤了金凌,没有用力,结果是没挣开。 这件事跟金凌没关系。 这件事跟金凌没关系! 江晚吟! 江晚吟你冷静! 他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我不会。” 金凌在他身后委屈地喊:“可是丁师父说活着的人里面就你最厉害!” 金凌抱着他不放,江澄浑身颤抖,胸口剧烈起伏。 他十七岁那年,长安和煦的春阳,带着酒香微醺的春风,官道两旁翠绿成荫的杨柳,拂了少年一身的似雪梨花,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好似过了几生几世,但现实中也就几个呼吸之后,江澄道:“这件事情我会考虑的,我们以后再说。你先放手,我还有事。” 金凌迟疑着放开了手,江澄大踏步离开。 一个月以后,虞敏从扶风郡回京城探亲,江澄却不在府上。管家虞敬山说先生去羽林营演武场了。虞敏那时还暗自高兴,看来澄表弟做了这么多年丞相,手上功夫却是一直没落下。等她到了演武场一看,江澄穿着白色亚麻质地的箭袖短打,在教皇帝鞭法,那场面真是,特别惊吓,她觉得自个儿下巴碎了一地。 不知道金凌到底是用什么办法磨的江澄,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江澄答应亲自教他“流风回雪”了。 江澄站在演武场当中,手里拿着一根两指粗一尺五长(50cm)的树枝。 “手臂抬高。”他拿树枝扒拉金凌。 “是身体用力带动肩膀再带动手臂,手腕不要用力!” “抬到这个位置再往下放。”他又拿树枝扒拉。 “再来一次!” 他教是教,却不肯亲自示范,宁愿磨破了嘴皮子,要么就是拿树枝扒拉。终江澄一生,再也没有摸过鞭柄一次。 “这次击打这个位置,”江澄用树枝划拉,“但是不要碰到这个区域。”他又用树枝划拉出一个范围。 整个上午下来,金凌的双臂被江澄用树枝抽到过好多次,到了下午,这些纵横的伤痕开始肿起来,傍晚的时候已经青紫一片。小皇帝细皮嫩rou,哪里受得了这个,他胳膊疼,连晚饭也没吃就自己回房了,躲在被窝里偷偷地哭。 皇帝没吃晚饭这个事,是个大事情。尚食婢女来报告一次,李嬷嬷来报告一次,陆机来报告一次,虞敬山来报告一次,江澄想不知道都难。 江澄亲自把盛着饭食的托盘端过来放在寝房内室的桌子上,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放缓了声音问:“怎么了?” 金凌用被子蒙着头,不回答。江澄把被子翻开,金凌连忙转过身去脸朝着墙壁。江澄又柔声道:“怎么了?让我看看?”说完要拉金凌的手。金凌转过身来,把伤痕累累的手臂亮出来,金豆子滚滚而下。站在江澄身后的李嬷嬷倒抽了一口凉气,忙去翻找药油。江澄把金凌抱在腿上以方便李嬷嬷涂药,金凌在江澄怀里动来动去挣扎着就是不让涂,挣扎了一会就嚎啕大哭。 江澄叹了口气,“我五岁学鞭法那会儿我娘还拿着紫电抽我呢,现在的孩子怎么就那么娇气了。”但还是把金凌抱在怀里,站起来,轻轻地颠着,拍着他的背安抚,金凌的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胸口。等金凌不再闹了安静一点儿之后又坐下,李嬷嬷拿着药油凑过来,江澄说:“我来吧。”金凌侧坐在他腿上,头靠着他的胸口,江澄用右手在底下轻轻托着金凌的手,左手轻柔地拿着药棉沿着那些纵横的伤痕涂,每一条伤都涂了药。涂完之后,还轻轻地吹了吹,“痛痛飞~痛痛飞~你看飞走了就不痛了~”金凌睁着泪眼望着他,眼泪还是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这招什么时候不管用了?江澄在心里扶额,我还真是不擅长哄孩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江澄轻轻地吟唱了两遍,声音低沉温柔,婉转悠扬。金凌真的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他唱完了,金凌打了个哭嗝,终于挤出两个字:“还要。” 江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继续唱起来: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夜色笼罩,万籁俱寂,只有温柔的歌声缭绕耳畔。 唱完了,金凌还愣着,满脸的泪水,眼圈通红通红。李嬷嬷过来拿丝质手帕给他擦脸。江澄用眼神示意,李嬷嬷把桌子上的托盘端到旁边,江澄用左手把粥碗拿起来,右手舀了一勺rou粥送到金凌嘴边,金凌乖乖地吃了。江澄和李嬷嬷见状都松了一口气。 一顿饭喂完了,江澄把孩子托到床上,给他脱了外衣和靴子。金凌今天闹了一通,躺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江澄轻轻地示意,李嬷嬷鞠了一躬退出房去。江澄关了门熄了灯,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脱了外衣爬上床躺在金凌身旁。 夜里金凌又醒了一次,翻了好几次身,乱蹬乱踹。江澄刚要把被他踢掉的被子给他盖上,金凌一个旋身窝进他怀里,带着伤痕的小手抓着他亵衣的胸口,迷迷糊糊地喊:“娘亲……娘亲……” 江澄心中,如有冰雪摧折。 他手臂一伸,把金凌搂好,又把自己的被子给两人盖好,金凌感受到贴着他的温暖的体温,动了一会终于又睡过去。 【TBC】 这篇文是由老福特那篇脑洞来的,走结局二路线。细节上虽有变化,但大基础不变。江枫眠、江厌离、魏无羡就是江澄杀的。江澄注定要走上一条孤独的道路,江枫眠江厌离魏无羡都不站在他这边,反而是他的绊脚石,催命符。 ●【出于私心,江澄是不愿意看到一个武艺超群的皇帝的】 澄你太有先见之明了,以后他压你那是分分钟相当方便 ●【最后还是决定让金凌学武,而且要请全国最好的老师来教习】 Surprise!要学鞭子,全国最好的老师就是你舅,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二娘子生了一儿一女,就是虞敏将军和虞牧将军】【还有三娘子】【三娘子,就是朕的母后和江澄舅舅的母亲】 澄是家族里最小的一个,却是承担责任最多的一个 ●【不知道金凌到底是用什么办法磨的江澄,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江澄答应亲自教他“流风回雪”了】 澄:好像哪里不对。我在阿凌面前,这么没有原则吗? ●【是身体用力带动肩膀再带动手臂,手腕不要用力】 澄鞭子甩得好,那当然是腹部核心相当强了,腰瘦不是没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