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在哪，我现在过去。
早上简单热了昨天的剩饭，挥别两位老人，林月华开车带着丈夫和弟弟回市里。 “姐夫，你开车技术好不？” 林阳阳坐在后座，打量着老姐的新车。 林月华以前的车是辆二手丰田，车身比这辆小多了。换了新车，他觉得这应该是姐夫挑的。 “我晕车，拿了驾照还是不太喜欢开车，所以技术一般。” 特别是这里是山城，到处都是上下坡岔路口，技术不好根本不敢上路，就练的更少了。 “好吧，我还以为老姐换了车是给你开的，而且不是说晕车的人开车不会晕吗？” 赵云深笑笑没应声。 昨天林阳阳熬夜打游戏睡得晚，九点就从家里出发，上车没多久就困了，在后座躺着补觉。 车里安静的很，担心林月华开车困，赵云深没睡，靠在座椅上找歌放。 他昨天睡得也不早，还不敢翻身碰到林月华，现在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黑眼圈，只是不明显。 随便找了个英文歌单，连上蓝牙开始播放。 “大早上听这个我等会儿要开到沟里去了。” 林月华默不作声的开了一个小时，英文歌舒缓的和念经一样，她眼皮子都开始打架。 赵云深昏昏欲睡，听到她的声音赶紧清醒，“哦哦，我担心阳阳被吵醒，那要不换个歌单。” “他吵不醒，睡着了跟死猪一样。” 赵云深点了个激昂的公路歌单，瞬间氛围改换。 “《红与黑》的歌。”林月华听个前奏就猜到了歌名，手指跟着音乐敲击方向盘。 赵云深是第一次听，朝手机上的歌名看了一眼，显示的原名是一串看不懂的文字，后面倒是有翻译，“荣耀向我俯首”。 歌词在他看来很激烈，但是…… 这是首很适合林月华的一首歌。 只是她的作风要比这词要更内敛一些。 歌词在屏幕上滚动。 On m，a souvent dit ＂reste à ta place， 人们常告诫我 要安于现状， Les acquis des nantis te dépassent， 特权与优待 没有你的份， Le lit où tu es né， 你出生的那张床， T，interdit de viser plus haut＂， 不允许你好高骛远， On a souvent ri de mon audace， 人们常嘲笑我 太放肆大胆， ＂L，habit fait le moine quoi que tu fasses， 不论怎样努力 仍被以貌取人， Rampe au lieu d，espérer， 卑躬屈膝 不要奢望， Tu n，es bon qu，à courber le dos＂， 除了弯下脊梁 你再一无是处， ＂On est ce qu，on est tu dis merci et c，est tout， 各有其所 各安天命 已经感激不尽， Il faut s，incliner sans s，indigner jusqu，au bout， 低声下气 不得奋起 浑噩度过一生， Sois tu nais roi soit tu n，es rien＂ mais dis－moi， 要么生而为王 要么一文不名， Pourquoi ce chemin de croix， 然而为何仍在苦路上挣扎， Je veux la gloire à mes genoux， 我要荣耀向我俯首， Je veux le monde ou rien du tout， 征服世界或一无所有， Pas les menus plaisirs pas les petits désirs， 小恩小惠 小权小利， Les privilèges， 无足轻重。 …… 赵云深侧目，林月华专注的看着前路，不时调整方向，一如初见。 这次回趟娘家，他或许明白林月华的个性是怎么养成的了。 将歌曲收藏，赵云深看手机屏幕会头晕，重新坐直陪林月华说话提神。 “中午想吃什么？” “带林阳阳出去吃，到了都十二点多了，就别做了。” “行。” “我下周估计会晚一点回家，出去跑个项目。” 赵云深毕业后工作三年了，明年估计要升职，所以年末会很忙。 他现在是银行的客户经理，明年估计就可以升高级，年底述职的压力很大。 “我自己在家点外卖就行。” 林月华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准确说这周规律的一日三餐外加水果拼盘算是个例外。 “我如果回家做晚饭就给你发消息。” “嗯。” 赵云深说很忙，那是真的忙，甚至出乎了他的预料。 一连两周，赵云深后来几乎没和林月华碰见过正脸。 刚开始几天他还早上等着一起吃早饭，晚上八九点到家。有时候林月华也加班，两个人还能一起点个外卖吃。 后来就忙的没人影了，早上林月华起床时赵云深早已经出门，晚上更是十一点左右才回来。 林月华直接把便当盒收起来，给赵云深发了条信息，“别准备水果和早饭了，有那时间多睡会儿。” 林月华最近跟新项目也回家晚，着实不能理解赵云深每天累成这样还坚持做早餐的意义在哪，出去吃或者随便垫点儿不就行了。 她每天回家只想躺着刷半小时手机，脑子平静下来后就赶紧睡觉恢复精力。 赵云深最终还是听了林月华的话，专心忙工作。 接近年关，每个人都不轻松。 林月华的项目也正式开始推进了，每天跟进度，和各部门对接，还要和乙方确认信息，每天有做不完的工作。 唯一的安慰是外企会老老实实给加班费，不会在劳动法上蹦跶。 毕竟本地打工人对外企面上虽然奉承，但是暗地盯着算工资的大有人在。听组员说曾经公司出现过发年终奖时财务被砸电脑的事情，最后还闹到了警察局。 “林姐，下周给总公司汇报的资料，还需要做测试数据页吗？” “需要，把上周的报告改一下，加上最新数据发给我。” 林月华还在整合各部门发来的信息，PPT一拉下去就是二十多页，到时候又是连续汇报一小时的大会。 窗户外已经是黑沉沉的，电脑屏幕下方显示十点。 “手头做的差不多就先走吧，明天下班之前把所有资料发给我。”林月华关掉电脑，准备下班。 加班时间按照半小时一算，再不走就是十点半以后才能走，不然多留一分钟都是做贡献。 现在整个办公室就剩他们五个人，看林月华都走了，也都提着包回家。 夜晚的山城到处是灯火通明，悠闲的行人很多。烤鱼的棚子摆满了路边空地，还有摊贩在小区边上卖苕皮。 林月华思考着今晚吃点什么。 手机响起嗡嗡声。 她的手机日常上班都是只开启振动模式，拿起来一看，是赵云深的号码。 平时两人基本都是靠微信聊天交流，今天怎么打电话来了，难道有急事？ 接通电话，是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是赵云深妻子吗，我是他同事，他现在好像肠胃不太舒服，走不动路了，能来接一下吗？” 林月华皱眉，“地址在哪，我现在过去。” 打开导航，地址是个饭店，转动方向盘驶入车流中。 她现在的位置到饭店需要开车约十五分钟，等她到的时候，一眼看到在饭店门口等待的众人。 赵云深撑在路边的树干上，一手按着肚子，难受的很明显。 旁边有个女人不住张望，只是其他几个人都在谈笑风生，围着个中年男人说笑。 靠边停车，林月华大步走向赵云深的方向。 “您好，我来接赵云深，现在情况怎么样？”她问那位女士。 赵云深瞬间抬头。 “我没事……” 女生看起来年龄不大，见到林月华眼睛一亮，“赵经理估计是刚才喝太多了，吐过一次，后来看着不太对劲我就先联系您了。” 林月华看到她的工牌，礼貌道谢，“谢谢李小姐，那我现在先带赵云深走了。” 李乐欣摆摆手，看了眼那边的几人，见赵云深状态实在不好，只能说，“你们先走吧，这边我会看着的。” 林月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李乐欣明白她误会了，有些为难的低声解释，“不是我的事，只不过今天这个客户是赵经理追了好久的，今天本来能签的，要是赵经理走了，签的人估计就……” 中年男人身旁跟着个瘦高的人，正逗得中年男人大笑。 “什么时候能签？” 李乐欣担忧的就是这个，“他们要继续，估计就是二轮的时候了。” 意思是这顿饭签不下来，还要换个地方再续一场。 林月华问赵云深的意思，“你现在走吗？” 赵云深脸上全是冷汗，没有思考就立即摇头。 林月华默然，换做她如果是这种时候有可能也会坚持，只是赵云深的状态实在太差。 “你们在等车？”她问。 “对，我们都喝酒了，只能打车，刚出来你就来了。” “我送你们过去，麻烦李小姐去给客户说一声。” 李乐欣赶紧答应，转身找领导和客户去了。 “还能坚持吗？”林月华扶着赵云深，见两个李乐欣带着两个人过来，扶着赵云深上车系好安全带，然后打开后座车门让两人上来。 “领导，包厢已经订好了，我和高经理随后就到。” 林月华问李乐欣要了地址和包厢号，送三人过去。 两个人估计不知道林月华和赵云深的关系，以为她是网约车司机，上车只探头问副驾的赵云深。“小赵啊，怎么样了？年纪轻轻肠胃不太好啊。” “不好意思刘总，估计是中午吃的太刺激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啊，现在年轻人压力大，身体还是得多锻炼锻炼。” “刘总这话没错，我今年一开始锻炼，感觉身体好多了，哈哈我看刘总这体质倍儿棒，不知道怎么练出来的？”后座另一个人估计是赵云深上司，接过话头开始讨论什么健身方法靠谱。 二十多分钟后，林月华把人送到目的地，是一家金碧辉煌的KTV。 赵云深恢复了些，下车引着客户往里走。 林月华查了最近的药房，开车去买点胃药。 这状态估摸着是胃喝出毛病了，吃点药顶着也行。 找药房开了点酒后能吃的药，她又开车回KTV，找前台接了杯水，守在包厢外给赵云深打电话。 赵云深很快出来，面色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依旧惨白。 “谢谢，麻烦你了。” 一口将药吞了，赵云深就准备回包厢，“估计还得两个小时，你先回家吧。” 林月华看看时间，“我在下面等你，出来给我打电话，先去医院看看。” 赵云深露出个笑，没推辞，点点头推门进去。 中气十足的歌声透过门缝传出来，林月华离开KTV，回了车里。 她晚饭还没吃，估计赵云深肚子里也都是酒水，点了粥就在车里等外卖。 街道灯光绚丽，她靠在椅背上，忽然对赵云深比她小两岁这件事有了实感。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饭局喝多过了，而他还在为未来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