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

    

沉鱼



    身侧这人从前是铁甲军中的百夫长,也是他力主潜逃回塞外。此时遭羽箭钉穿了颈项,鲜血喷溅而出,直染深了两旁人与马的衣裳毛色。

    浓郁的铁腥气灌进阿斯兰鼻尖。他看着这个百夫长从马上软绵绵地跌下去,又被胯下受惊的马屁踏了两脚。

    有埋伏。

    这弓手极稳,不过几息便已取了数人性命。阿斯兰一手松了缰绳扶上腰侧,四下里环视了一周。

    见不到弓手的影子。

    皇帝吝啬,马夫手里不配弓矢,更无长兵。此时他们一行人手里没有弓箭,只有护身的短兵,若看不到弓手所在,断无取胜机会。

    阿斯兰最后看了那百夫长一眼,“走!”他夹紧马腹,想要尽快逃离弓箭射程。

    往北是荒原,那么弓箭手便只可能藏身在林中,只要往北去,便能逃离皇帝最后的防线。或许往后遇到追兵,遇到楚人官府缉拿,但只要一直藏身山林荒野,逃出大楚也并非痴人说梦。

    或许有一日他会回到大楚京师,但必定得是攻入,以胜者之姿收取囊中战利品,而非被人捆上铁索丢到皇帝脚边。

    但不止是弓箭手。

    稍显密集的马蹄声从密林中疾驰而来,凌乱却有序,扬起尘土遮蔽了树下枯草。

    人不少,且训练有素。追兵马匹迅速散开,自左右两翼包抄而来,两侧为首之人身着不曾见过的轻捷戎服,张弓搭箭,直取逃兵后心。

    听闻中原人视良马更重于奴人,一匹良马可值百金。阿斯兰忍住了没有回头,扬手抽了一下马鞭,直冲往荒原。

    不能回头。

    选择了离开皇城,就绝不可以再被丢到皇帝脚边。她是狼群里高傲的头狼,败者永不可能入她的眼。

    阿斯兰胯下是皇帝的御马。这是上林苑里最善奔袭的一匹,耐力尤佳,更善长途奔袭。相马时候他是对皇帝这般说,这匹马也确是千里良驹,早将追兵甩在身后。待他看清扬尘间,马蹄早已踏出了上林苑地界。他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直往北而去。

    马背猛然一沉,骤然加多的负重使这匹千里马也慢了下来。

    “你要不跟我回去?”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阿斯兰才发现手里缰绳早被另一双手握住。

    皇帝的鱼竿猛然一沉。

    “上钩了。”她一拉鱼线,竟然是一条肥硕鲤鱼,倒像是御花园里溜出来的,“不枉我守了两个时辰,腿也麻了。”

    “陛下好技法……”燕王捧得毫无真心,慢腾腾打了个哈欠,对着手哈了两口气开始卷线,“也该到晚膳时辰了吧……这条大鱼该怎么烹……”

    “今日吃锅子,这鱼就给后头宰了,剔干净刺涮鱼脍吃。”皇帝眨眨眼睛,招了招手叫人换上新暖炉来,又是将这条大鲤鱼收了,“这么冷,还是吃一品铜锅羊rou暖和,鱼做不得主菜。”一时间宫人们赶紧围上来,又是塞抄手套子,又是给换新加炭的手炉,又是赶忙把两个主子扶起来。

    如期接着皇帝的话便笑道,“羊rou是早切细了叫带出来的,都锁在食盒里呢,锅子也都备下了。”

    “小妮子数你机灵。”皇帝点了点如期额头,“就等着先来讨赏。”

    “如期现而今也是姑姑了,”燕王顺口打起圆场来,“讨赏也是替底下人讨,陛下就赏些吧。”

    “哎哟阿兄您可真是我亲兄啊,”皇帝揶揄道,“这东西总……”她还没说完,一打眼,法兰切斯卡带着长秋监的人押了一堆伤员停在十步开外。

    阿斯兰见她看过来,别开了头。

    宫人们赶紧做完活计,躬个身子便碎步退下了。

    燕王也收起神色,揣紧了手炉,拢了拢身上斗篷。

    一时沉默。

    半晌,皇帝才开口道,“去换身干净衣裳,今晚上吃涮菜同羊rou锅子,正好暖身。”

    阿斯兰微微张了张口,抬着眼皮子看向皇帝。她今日穿得素淡,雪青的万字提花缎料斗篷,里头是浅到发白的月白外袍,整个人裹在斗篷的白狐毛里,说话时候呼出白气,神色有些看不真切。

    他忽然想起来,昨夜里她留宿时说,“你真的不愿同我说一说么?”他的回答是,“我不知道怎么说。”于是她也就不再多问,只道,“你想好就是了。”

    分明那时候身体才交融过,言语间却更近萍水相逢。

    皇帝瞧他久不言语,也并不多说,转身预备往行宫里去。

    “等等。”阿斯兰声音有些滞涩,这两声近乎气音。他发不出声来,只能习惯性地伸手出去,才意识到双手早被绑在背后动弹不得,“等等。”

    阿斯兰大口呼出两息,喉咙才终于不那么干涩了,发出有些喑哑的声音,“等等……景漱瑶。”

    这下不仅是皇帝,连燕王也掀起眼皮子瞧他。

    法兰切斯卡扫了一眼旁边那堆重伤逃奴,个个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倒逗得他发笑,脚下踢了踢阿斯兰,“喂,别人可未必领你的情啊。”

    阿斯兰没同他搭话,只死死盯着皇帝道,“求你,让医者看看……看看他们。”

    皇帝也顺着他眼神瞧了瞧暗卫中央那堆伤者,“阿斯兰,”她笑了出来,“我的小狮子,我为何要应你所求?宫中逃奴向来没有宽纵先例。他们挑唆侍君出逃,更是罪加一等。”她呼出一口气,“你要如何说服我保下他们?”

    瓮中之鳖。

    只有存在交换条件才有谈判的余地。

    “我是你的侧室……”阿斯兰缓缓开口道,“我可以……”他想起前几日皇帝偶然兴起的要求,“我可以做好你的侧室。”

    皇帝挑了挑眉尾,小指指甲敲在小手炉上,“那是你身为侍君的本分。”她脚尖微微转动,身子略向阿斯兰偏了偏,“依我看,你这些部下倒宁愿现在就死,不如从了他们。”

    燕王一下笑出了声,见皇帝瞥过来赶忙掩口陪笑道,“臣一时没忍住,没忍住……”

    “说来平素后位空悬,那君后的亲蚕尚飨职责也是兄长担的,不若说说如何处置这些逃奴?”

    燕王仍旧是一副笑面道:“依照宫规,奴籍没入宫中者,该杀。良籍或孤、独之人入宫为仆婢者,杖四十,罚俸三月,发还本家,至于挑拨君侍,该杀……陛下是宽仁了些。”

    “不行!……不能杀。”阿斯兰急急出声道,他还被法兰切斯卡攥在手里,一时筋骨隆起,撑得绳子越发锁入皮rou,“不能杀……是我主谋出逃,你罚我一人就是,要杀要剐都随便你。”

    皇帝笑了一声,上前半步,一手抚上阿斯兰侧脸,“我的小狮子……”女人的指尖扫过男人隆起的眉弓——毫无疑问这是一张俊美秾丽的脸,即使染上破败血痕也丝毫不减其艳质。那对灰眸随着指尖动作缓缓转动,对上皇帝眼神时微微垂了垂眼帘。

    她就像是在爱抚受难的情人。她生了一张多情的美人面,无人不会贪恋她的指尖。

    皇帝笑了一声,道:“你未免太自负了些。——先押回偏殿去,旁人收监入宫正司看管,至于少君……”她微微偏头,手指顺着脖颈滑过喉结,最后探入颌骨空隙,抬起阿斯兰下巴,“你有两条路,要么也入宫正司,要么刷洗干净换身衣裳来陪朕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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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更会是瑶瑶的SM,我想玩大的想很久了。

    这章其实算半更来着,我倒要看看盗文网是人工还是爬虫,能不能辨别半更。虽然免费文盗了就盗了别举报我就行但还是多少希望看了盗文能到大眼@沈檀洙给我一点点反馈……唉,粉po要科技手段确实比不上盗文网毕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