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自贾诩被委任以蛾部身份加入绣衣楼，本以为要处理的都是些会令他背弃旧主，进退两难的任务，可实际上却总是些在市井下毒纵火的事情。 大部分时候都会因为任务搭档的捣乱而使任务结果不尽人意，他并不想这样的，而偏偏这位令所有任务缕缕失败的搭档还是自己的熟人。 他有一张从那位广陵王手里得到的，长得像广陵王，名为心纸君的古怪纸片。因为能够传音，所以平时的任务交接都会通过这张纸片进行。 但偶尔也会有些意外，比如今夜。 那张被他置于桌面的心纸君突然动了起来，只是身姿似乎不如从前那般挺拔。贾诩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张摇摇晃晃站不稳的小纸人。 “......”小纸人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文和？” 再耳熟不过的声音令贾诩的脸色一变，阴郁的双眸好像要盯穿这张薄薄的纸片。 “怎么不说话呀，文和。” “郭奉孝。”他还是咬牙喊出了那个名字，“你为什么会有我的心纸君？” “殿下在酒宴上喝醉了，大家的心纸君不小心散了出来。”郭嘉的声音永远带着笑意，“第一张就是你的，我就捡起来了。” “不说这个，文和，能不能来绣衣楼接我？” “......我为何要来接你。” “从前都是你来接我的呀，文和。我也喝醉了，连路都走不稳了。” 话语间，心纸君一个踉跄险些摔在桌上，仿佛真的如他说的那般。贾诩强行克制着自己想要伸手去扶的想法，一是扶一张纸人未免荒谬，二来...总之过于荒谬。 “绣衣楼难道容不下你一个住客？” “殿下今日告诉我，绣衣楼不养闲人。若你不来，不出半个时辰，我就要流落街....” 不等他把话说完，原本站在手心的心纸君软飘飘地躺了下去。郭嘉看着那张小纸片，轻笑着将它收入衣袖：“真是狠心啊，文和，就这样待我。” 没有别的动作，他依旧坐在原位。 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不远处的屋内传来一声响动，大约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原本禁闭的房门被用力打开，拐杖触地的声音在夜间格外清脆。 贾诩正打算去绣衣楼接某个酒鬼回来，如果他没有看见那个酒鬼就站在他房门口的话。 郭嘉虽然背着光，但贾诩依旧能够看清楚他脸上那副再熟悉不过的笑容。他拄着拐杖的右手陡然握紧，借着月色还能隐约瞧见他用力到发白的指节。 “我就知晓文和不会扔下我不管的。快，我们进去吧。”郭嘉没有在他身前停留，趁着他短暂的怔愣侧身溜进了屋内。 足够的教养让贾诩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提起拐杖立刻把人打出去的想法。 当然，或许还掺了一些私心。 他意外地没有开口怒骂，也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即便加入了绣衣楼，也出过那么多的任务，他与郭嘉依旧做不到冰释前嫌，至少他做不到。但他如今对郭嘉的包容与放任同样归于绣衣楼，至少和他一起出任务的时候，自己还能感受到一点点，曾经的模样。 多可笑，放不下对过去的恨意，却又发自内心地怀念着过去。 他转身看向坐在桌边，正在熟门熟路沏茶的郭嘉。这个人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像从来都没有变过。无论是那件永远也穿不上去的外衣，还是那双看似浑浊却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他关上房门，走到圆桌的另一侧坐下。他伸手夺过郭嘉面前那杯沏好的茶，一饮而尽。本是晾到七分的茶水，此刻却好像有些刺着喉咙。郭嘉看上去有些意外，这样少见的表情不过一瞬。 “文和，你生气了呀。” 笃定的语气无疑煽动了埋藏在心中的怒火，与方才的那份因为矛盾而引发茫然并存。他盯着郭嘉的眼睛，还和从前一样，深不见底。 他松开了手中的茶杯，好像失了力气。他就这样一言不发，直到郭嘉凑到他面前，吻上他的双唇。 郭嘉身上还散着那股若有似无的烟味，转瞬即逝的亲吻拉回了贾诩不知游离到哪儿去的思绪。 大约这就是他那一点点私心的来源。爱与恨的矛盾从未散去，只有这种时候才能令他短暂地忘记自己的迷茫。 “....你要做什么？” 只有，在和这位罪魁祸首上床的时候。 “zuoai。” 他们的性爱似乎不太需要理由，不是那种常见的情到浓时，更没有什么利益。 郭嘉总是看上去很享受，他的动作，还有他的身体。他的理性和感性都告诉他，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事情，毕竟这是郭嘉唯一不会张开他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的时候。 可重复的顶撞真的算不上什么极乐，无论是对于瘸腿的他，还是看上去病弱的郭嘉。 怀里的人背靠墙壁，勾着他的肩膀。这让他插在郭嘉体内的东西几乎顶到了最深。 两人的长发难免相缠，他突然想到郭嘉用心纸君给他传的话。他说他喝醉了，可郭嘉身上哪有什么酒气。 还和从前一样，是个满嘴谎话的骗子，他想。 贾诩的动作又重了点，郭嘉睁了睁那双噙着泪的眼睛。 “文和....” 他不想应话，也不想听郭嘉接下来要说的。唇舌交融得无比自然，这是最快能让他闭嘴的方法。 紫色与红色的外袍被胡乱地扔在地上，两人所经之处皆是狼藉。 床边的烛火时而闪烁，映在床榻边的影子却是晃得厉害。 这场持续到后半夜的性爱倒是彻底散去了两人的倦意。眼瞧着星空消失，天色渐亮。凌乱的房间无时无刻都在宣告着二人几近一夜的疯狂。 贾诩手里拿着郭嘉平时带在身上的那根烟管，斗钵里还冒着白烟。郭嘉就坐在他身边。 “文和，我原本只是想来找你看月亮的。” “又不是月圆之夜，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没什么好看的。”郭嘉凑到烟嘴前，贾诩将烟管换了个方向让他咬上。他深吸一口，继续笑着说道，“因为后来我发现了...文和比月亮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