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雾林苔藓(补了个彩蛋)
书迷正在阅读:葱岭玉【黑道】、成仙(他从地狱来)、完美情人(姐夫)、占有欲、婢女小春、【HP】马尔福情史、交男友后被黑化的弟弟cao烂了(NP、H、BG)、咱们三演好燃冬比什么都重要(3P)、毛毛虫的进化史、【程颜】
坐在言川家客厅的沙发上时,我整个人都大脑当宕机处于一片无法运作的卡壳状态。 我们才进门不久,言川的私人医生就按响了门铃,我和池景从前打过不少次照面,一见到人立刻火急火燎地向池景简单叙述了一下言川的状况。 他下身的出血已经不再持续,只是腹痛仍然没有减轻,疼得满面冷汗涔涔。 池景似乎是习以为常了,却还是听得眉头紧锁,伸手在言川的腹上按了按。 我心惊胆战地扶着岛台,撑住言川失了血摇摇欲晃的身子,他的脸上已经找不见半分血色,被汗意浸湿的掌心透凉一片。 池景劈头就对着他训:“怎么又出现这样的状况,是上次那么危险的教训还不够吗?我早就强调过很多回,你总是这样断断续续地腹痛出血最好还是卧床静养,即使不卧床也不可以瞎折腾,就算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也不意味着就度过了危险期。” 连一向温和的池景都冒出这样疾言厉色的大段训斥,挨训的对象沉默着没反驳一句,这场面简直见所未见,我一下子有些傻愣,讷然地追问:“什么上次?” 池景看着我,一言难尽的表情中难得带上了几分谴责,“盛小姐,我无意评价你们的私生活,可有些事也该分个轻重,不用这样急于一时吧,先兆性流产也能当玩笑的吗?” 我惊道:“先兆性流产?” 池景重重叹了一口气,“他难道没和你说?大半夜的你们要是闹得再肆无忌惮一点,就该直接送医院急救了……” 我脸一热差点没一头钻进地里:“这……这么严重……那现在有什么办法快速止疼吗?” “医学上没有这样的特效药,就让他自己熬着吧,”池景面色不虞地推了推眼镜片,语气犀利,“我看他倒很像是乐在其中,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屡犯不改。” 傻子都能听懂他是在内涵我们之前随性乱来的那次,那天匆促离开前我光想着如何当机立断摆脱纠缠,全然没察觉到言川的状态已经糟糕到需要请医生的地步。 我正嗫嚅着辩无可辩,言川先一步插进来打断我们,直截了当无一丝犹豫:“之前的事多说无益,孩子我们已经不打算留下来,我最近会安排流产手术。” 池景闻言神情立刻变幻莫测起来,眼神在我和言川之间来回逡巡着,眉毛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所以,你们二位究竟是……”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言川断然截住话头,他示意池景先帮我处理一下脚上的扭伤,随后他们一同进入诊疗房检查。 我没有胆子跟过去,一个人坐在沙发垫上呆如木雕。 然后我回想起自己今天晚上都做了什么,我居然试图让言川向我妥协,还是通过掉眼泪这样的方式,更匪夷所思的是他最后同意了,答应的简直称得上干脆,甚至没有多为难我半点。 我简直看不懂他。 难不成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抱着玩一玩的心态来逗弄我,现在玩的足够尽兴自己也有些腻味才决定将多余的累赘处理掉? 这样纠结了半天也纠结不通,我干脆抱着双臂窝进沙发里刷手机,想也知道今天宴会上发生的事要进行好一通紧急公关,童画和企宣部没有像往日那样将我的手机打爆,也可能是得了什么其他的指令,我没心思去管。 心不在焉翻了半天花边头条,我实在是兴致缺缺,手指无意间下滑刷出一条关于流产的疑问帖,这两个漆黑的字体像扭曲的虫子一样钻入我的视野。 没翻一会我就什么也看不下去,将手机一扔,抓挠着头发仰倒在沙发上,三个月的胎儿,也许已经长出了五官和手脚,现在拿掉怎么想都十分造孽。 这种罪恶感刚一冒头,我就觉得自己也跟着一道疯了。 我一直秉持着从我妈那里继承来的,所谓少一点道德感少一点羞耻心人才能活得潇洒自在的人生定律,节cao底线极低,修得一身没脸没皮没心没肺,现在却因为一个始料未及的存在产生动摇,如果我妈她老人家身在此处估计少不了一顿耳提面命的训导。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眼诊疗室虚掩的门,隔音效果很好,他们若有若无的谈话声听着十分模糊,只是偶有几句音量较高,像是争执着什么。 最后我还是撑着一条腿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脚上那片红肿虽然看着有些狰狞但并不怎么严重,贴上清凉的膏药后,只有一点隐隐的疼。 一瘸一拐地挪到诊疗室的门边,还没推门,就听到池景冷肃的声音传出来:“最开始我并不建议你留下这个孩子,现在我同样不建议你将它拿掉,月份小还能勉强降低伤害,拖到现在十三周已经成型,药流基本起不了作用,只能通过引产,你的宫腔壁偏薄,不利于胚胎着床也不适合做这种手术,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大出血……” 我抓着门把的手一抖,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屋子里的两个人齐齐朝我的方向望过来,一瞬间我只觉得如芒在背,僵硬地冲他们点头示意,他们也只是瞥我一眼就各自收回视线。 池景看向检查台上的言川最后道:“该说的利害我已经说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希望你们在做决定前不是头脑发热。” 他说完就开始收拾设备,整理散乱的超影文件。我没忍住从中抽出一张翻看,确实如他所言,B超显影里的孩子已经初具人形,连手脚都显出清晰的轮廓。 它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又会生成什么粉嫩可爱的模样?会同言川相像一些,还是同我更相似一些?那样蜷缩着果核般的阴影,连选择的意识都没有的小小生命,只有被迫接受舍弃的命运。 我真的有这样的权利来决定它的去留吗?攥紧手里的纸张我几乎是前所未有的迷茫了。 池景收整完毕,经过我身边时抬手扶了扶镜框状似随口地问道:“盛小姐是不喜欢小孩子吗?” 听他的口气居然连半点迟疑都没有就认定这个孩子的母亲是我。 我垂头没作回答,估摸着现在我在池景心里的标签除了急色鬼之外又添上了肆意乱来还不负责任这一条。 他倒没在意我的沉默,只是语气严厉地再次强调,“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在想什么才拖到现在,但你们这次必须要考虑清楚,生孩子不是过家家做游戏,不能总是反复不定,”说着又转向言川:“当初你又是吃药又是打针大费周章地保着它,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商量好了。” 我也呆然地望向言川,他微微仰起的脸上表情很淡,十指交叠支着下颌,手背又扎上了留置针。 池景离开之后,我们之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静默。 我狠掐了自己一把,才让自己从怔忪中清醒过来,咬了咬牙,“之前,你、你是真的想要留着它?” 他神情疲惫地捏捏鼻梁,声音有点哑:“我看起来很像在开玩笑?”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答。 事实如此,我永远也分辨不了他哪句话出自真心哪句话又是一时兴起。 我认真回想了一下,又问:“池景说的一直打针吃药是……” “没那么夸张,只是刚发现的时候情况不太稳定。” 他倒还是波澜不惊地解释,说法简略,连语气也是一派云淡风轻,但这个“不太稳定”一定不是他显现出来的这样轻松。 我猛然想起前段时间见到言川时他手背上那片颇为惊心的淤青,当时我还疑心他是不是身体抱恙,没想到背后原委竟是这样。 我强作淡定,心中却掀起一片惊涛巨浪,如果他那时只是一时兴起我还可以抱着侥幸的心理糊弄过去,可他竟然是认真的? “既然这么费劲地保下它……你刚才为什么答应……” 他无谓地一笑:“如果你不要,我也没必要留下一个连它母亲都不期待的孩子。” “这不是期不期待的问题,我什么都没法给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别产生联系,”我一下子仿佛被点着了般不经大脑地拔高声音反驳回去。 “没法给它?”他皱着眉反问,“什么是你没法给它的?” 我咽咽口水吞吞吐吐地说:“你要知道,我不可能像一个正常母亲那样去爱这个孩子……” 言川面色猛得一变,眼神锋利如刀片朝我剃过来。 我说:“其实你可以选择留下它……” “然后?” 我一鼓作气继续道:“你要是觉得它缺少一个母亲,也不是什么难事,还有更合适的人选,比如说上次那位傅小姐或者郝露薇,我猜她们都会很乐意担任这个角色……”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自己自私且善变,刚才还把眼泪掉得那样理直气壮肆无忌惮,现在却又婆婆mama起来,说白了只不过是无法心安理得承担双重的负罪感。 不知道是我言语里的哪个用词刺中了他,言川的眼神彻底地暗下来,他拔下针头从检查台上起身,丝毫不管针尖抽离时带出的一连串血珠,慢慢踱到我的面前,沉声冷道:“换一个合适的人选,亏你想得出来,你把它当什么?把我当什么了?” 这不是我第一次领教他迎面而来的压迫感,却是最惑然无力的一次,只能盯着鞋尖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态度:“池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你的身体难以承受手术带来的风险……” 他像是感到很好笑,“你觉得我会在意手术风险这种事情?” 可我无法不在意,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是首先难辞其咎的那个,我急忙辩解道:“我不能剥夺你做父亲的权利,如果你想。” “是,你只是想要撇清自己的关系,”言川冷凝的话语在我头顶响起。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本来以为……”他说着就顿住,忽地就笑了,那笑容里的蕴意难以言喻,像是自嘲又好像带着其他我无法参透的含义。 以为什么?我愣了下:“之前我和你说了什么?”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这么抗拒这个孩子,想了很多种原因,”他答非所问,忽而间扣上我的下巴使我不得不直视他,利刃般的眼神像要将我解剖,“你真是好本事……我早就该想到的,宁宁,你根本不是真的不想要孩子,也不是真的对孩子毫无期待,你的抗拒其实是对我……你只是不想要我的孩子……” “我没……”眼见他骤然翻脸,我努力挤出一抹笑想要辩解,却在对上他如凝似墨的目光后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 言川的面色很苍白,蜡像般没有分毫血色,连指尖都寒凉的无一丝温度,柔柔的语调里那冰棱般实质化的冷意教我牙根战栗。 “知道没法随便通过手术拿掉它的时候,你应该很失望吧?” 他垂眼将手覆上腹部:“我真是让你玩得团团转,你不喜欢它,其实只是因为它的父亲并非你心里所希望的那个人对不对?要是换成别的什么人……你恐怕高兴还来不及……” 我讶然,万万没料到他竟然如此有自知之明。 从某种层面来说,他说的当然没错,我无论如何都没想过和他会有孩子,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魔幻。 且不提我对养育孩子本身所抱有的逃避心理,即使一定要选择一个对象孕育孩子,言川无疑是那个下下策。 我实在想不明白我们这样要孩子做什么,我自然不可能把是否会因此和我结婚这种可笑的问题问出口,难道我们之间还能生出所谓家庭这种听上去就很荒谬的羁绊?可既然不能这个孩子未来又会何去何从。 沉默仿佛也是另一种形式的默认。 “你不要纠结了,我接受你的理由,”言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伸手在我皱紧的眉心间抚了抚,“居然吓成这样,我又不是非要逼你。” 他说完,退开半步,步履轻慢地同我擦身走出房间。 “只要你坚持,我之前说过的话仍然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