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周谦的另一面
“他说他去前面看看路，现在都没有回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上也骤然降温，感到有些冷，许晚霜不由得环抱双臂。 “走，我们下山。”周谦朝许晚霜伸出一只手。 面具舞会那天，也是这样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撑到自己面前，许晚霜没犹豫，伸出手放到他的大手里，只不过一瞬间，便如获冬日暖阳，一股暖意瞬间传遍全身。 “尹乐呢？”许晚霜关心道。 “她脚有些疼，在半山腰就坐缆车下山了，她在山下等我们。” “那我们还等……星漾吗？”许晚霜试探着说出了那个让他生气的名字。 “不等了，他有手机，找不到路自己会打电话。”周谦的眉眼之中不带一点儿温度，那双冷眸中随时有凛冽的寒光要射出来。 许晚霜跟在周谦的身后，就隔着几步远的距离，或许第一次看到周谦这样不苟言笑的模样，她有些不太敢靠近。 周谦或许察觉到身后人的细微情绪，敛了敛怒容，捡了一根树枝递给她，温声道，“抓着棍子，比较省力。” “好。”许晚霜紧紧握住棍子的一端，乖巧点头。 一路上大多数时间是两人的鞋子踩泥泞的声音，偶尔有山间溪流哗啦啦地流过，安静无比，许晚霜开口找话题，“周谦，你最喜欢哪本书？” 走在前面的周谦停顿了两秒，说道，“《堂吉诃德》。” 许晚霜不禁想到念大学时，在一节西方文学鉴赏的选修课上听到过这本书，当时老师花了几乎十页PPT来分析主角堂吉诃德，许晚霜觉得无聊就趴在桌子上睡觉，还被老师点起来这件事。 当时的她在课后补阅《堂吉诃德》后，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只觉得主角既天真又傻，一生都活在自己的理想里，奉行着那虚无的骑士主义精神。 “你怎么看堂吉诃德这个主人公？”许晚霜没想到周谦会这样问他，也是，她和他一样爱好读书，不可能没有读过这本著名的西方文学。 “太过于天真，不切实际……”许晚霜努力回忆着大学时期对这本书的读后感。 “确实。在人人都奉行现实主义的时代，只有堂吉诃德还活在梦里，他的种种行为像个滑稽的小丑，”说到这，周谦顿了顿，“可他却自始自终坚持自我，追寻内心理想的骑士主义精神，不论旁人如何羞辱他。” 许晚霜忽然就想到当初的一个寒冬，跟家里人说自己想要闯娱乐圈的时候，家里人不理解不支持，父亲因为生气还摔坏了一张板凳，而她毅然决然地买了一张去横店的火车票，那个时候的她身上没有多少积蓄，白天去各个剧组跑龙套混脸熟，晚上就开便宜的钟点房休息几个小时，虽然她后来火是因为一张在观众席看节目的神图，但成名前的心酸经历却无人知晓。 那个时候的自己也像堂吉诃德般孤勇无畏吧，在众人的嘲笑声中凭着一腔热血去奉行自己所坚持的理想主义。 等许晚霜回过神来，恍惚之间对上周谦那双深邃的眼睛，他说话时似有眸光在微微转动，“一定程度上，《堂吉诃德》影响了学生时代的我。” 许晚霜好像又看到了另一面的周谦，仿佛能从他的话语中看到青葱岁月里那个倔强坚持着心中理想精神的白衣少年。 虽然不知道他学生时代经历过什么……她不便问下去，无声的话语只能化作温柔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虽然不说话，但她的眼神却像一片羽毛轻柔地拂过周谦的心尖，给了他一些莫名的安慰。 两人身后的不远处，一个男生拖着缓慢的脚步行走着，他身上穿的白色登山服有些污泥和破烂，应该是被岩石和刺棘划烂了，仔细看，他的手上也有大小不一的伤口，膝盖上还浸染上一片红，应该是跌下山坡受伤了。 看到前面聊天兴致很高的两人，他只默默地跟在后面，没有上前去打扰，男生往日的那双星目早已黯然失色，双眸里取而代之的是浑浊的忧郁，像撒了一层灰，他两只手放在身侧，最终却只能不甘地捏紧成拳头。 他前去查看路况，结果石板路上有青苔，他脚一滑，跌了下去，但他顾不得受伤的身体，匆匆往回赶，只因她还在原地等他，结果她不见了，等他心急如焚地在原地绕了几圈后，想到她会不会是原路返回了，最终决定边下山边找她，结果她居然和周谦在一起。 许晚霜和周谦下了山后找到尹乐汇合，尹乐先看到跟在后面一身伤狼狈的周星漾，她有意撮合许晚霜和周星漾，于是给她使眼色，“你怎么没跟星漾弟弟一起下山？” 终于听到周星漾这个名字了，许晚霜猛地转身，那个突然消失不见令她担心的人终于完好地站在她面前，有一种重获珍宝的开心，“星漾，原来你一直在我们后面！”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周星漾手上的深浅不一的伤口，一双光滑的手上几乎有数十道口子，看着实在令人触目惊心，她连忙拉过他的手查看，“在哪里受伤的？是不是很疼？” 或许心里还有着“把jiejie一个人丢在山上”的愧疚，他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扯了扯袖子，想要遮住伤口，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他的嘴角努力扯出一个微笑，“jiejie，一点小伤，我没事。” 与此同时，周谦的眼眸变得漆黑，他的眸光如同潭水般深沉，半响，他抿直了唇线，幽幽开口道，“下次遇到突发情况，记得打电话。” 是男人有些别扭的关心模式。 周星漾笑着摸摸脑袋，“知道了，谦哥。” 虽然最终没能登上山顶体验“一览众山小”的奇异风光，但身体还是得到了充足的锻炼，疲惫的她几乎睡到了中午。 等许晚霜醒来时，尹乐的随身物品已经被带走了，她在微信上简单交代自己已经前往杭州拍戏了，许晚霜在微信上揶揄她，〔某人不是说要追男人的吗？怎么才待了一天就走了？〕 〔哈哈，追男人不如搞钱香。〕尹乐秒回。 〔不是尹大明星的风格啊！〕 〔主要是我要去上海拍戏，他今天早上也飞上海，我刚好和他买了同一趟航班……〕 啧啧，这女人。 尹乐口中的“他”也就只有周谦了，周谦今天去杭州？在许晚霜的印象里，周时薇提过开这家民宿只是他的副业，他还有别的工作，或许在杭州有要紧的事务需要他去处理。 尹乐在机场看到周谦实属偶然，当她得知周谦在电话中与人交谈处理上海某个公司的事务时，尹乐心一横，果断给在杭州拍戏的某个剧组的导演亲自打了电话毛遂自荐，或许，在杭州，她能偶遇他发展一段姻缘。 尹乐给许晚霜发了一段视频，是她在飞机上偷拍的，照片中的那个人显而易见是周谦。 头等舱内，旁边有的乘客在空姐热情的介绍下品尝产自法国知名酒庄的葡萄酒，抑或者是拿起刀叉优雅地切割一块淋了酱汁的菲力牛排，周谦则十指灵活地飞快敲击着一台极薄的笔记本电脑，他只穿一件贴合他身体的商务衬衣，偶尔，他一只手扯松了一下胸前挺括的领带，修长的中指轻轻扶了下眼镜，禁欲的气质一览无余。 〔嘿嘿，帅吧？〕 许晚霜几乎可以感觉到屏幕那头的尹乐一脸花痴笑的模样。 〔我还成功加上了他的微信。〕 〔哦？〕说实话，许晚霜并不意外，周谦待人温柔又谦虚，很有教养，自然也不会拒绝女生加微信的请求。 〔而且，他在我加了他微信过后，没等多久就换了头像，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尹乐像学生时代暗恋男神一样开始逐帧分析周谦的心理。 许晚霜也不由得点开微信里那人的头像，许晚霜的心忽然一颤，是一个穿铠甲的骑士手拿长矛骑白马行走在荒漠里的画面，这不是昨天才和周谦讨论过的堂吉诃德吗？只不过这张图片是动漫形象。 〔没什么意思，就是换了个头像的意思。〕许晚霜恨不得冲破手机屏幕对恋爱脑的尹乐翻一个白眼。 但堂吉诃德仿佛像是独属于她与周谦之间的隐秘暗号，像是有某种无形的丝线将她与周谦联系起来，当关闭他的微信头像时，她的心还不由自主地怦怦跳。 广播里是空姐温馨的提示，飞机已经平稳落地杭州，周谦拎起公文包，随着人群缓缓走出去，忽然，他的余光瞥到了和他隔了几个人站位靠后的那个戴墨镜打扮时髦的女人，她从候机厅就跟着他，在飞机上也和他假装偶遇搭讪，怕不是下了飞机也要跟着他，虽然她是许晚霜的朋友，倒也没有必要与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刻意保持联系。 想到这，周谦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加快了脚步，直到身后的那个背影彻底被甩在人群里，他才打开手机给电话簿里联系的最多的那个备注为“谭秘书”的人发短信，在飞机上，他大概也了解了此次几个龙头企业提出的合作项目的具体内容，是否合作还有待商榷，眼下最要紧的是他必须去参加这场商务洽谈。 〔二十分钟后来机场接我，用公车。〕 收到短信的谭秘书不由得冷汗直冒，那个在处理工作方面一向雷厉风行的“周大魔王”又要回杭州来了，他的每一条指令越短就代表越紧急，看完这条信息，让谭秘书犹如芒背在刺，冷汗涔涔，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公司楼下的停车场跑。 许晚霜进行的简单梳洗过后就出了房间，来到酒店的大厅，在往日，总能看到周谦对她投以礼貌的笑，或者看到周星漾积极地跟他打招呼，“jiejie！”，今天倒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冷清。 “你们有看到周星漾吗？”周谦不在，但周星漾应该在吧，许晚霜只好向旁边的前台店员求助。 “许、许小姐，周小少爷去厨、厨房了……”许晚霜仔细一看，竟然是上次那个给她送餐时说话结结巴巴的女生，此刻她的脸紧张到有些通红。 周小少爷？她们在背后都这样称呼周星漾的吗？怎么有股nongnong的古早言情剧的味道，许晚霜不由得在心里憋笑。 既然她们称呼周星漾为周小少爷，那周谦呢，她们又该如何称呼他？周老板？周总？周少？……越想越偏，许晚霜的脸颊竟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发烫。 “jiejie！”周星漾的声音突然闯进耳朵里。 许晚霜回过头，就看到周星漾笑得一脸灿烂，他扬起的下巴就像小狗渴望得到主人的夸赞，“jiejie，今天我下厨，我特意做了你家乡的美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