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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也简单归结于“变成他喜欢的样子”这样的说法吧。他还挺难想象何律这个人会为了谁做出什么改变来的。他的一切都像是为达目的的算计,偏本人无辜得像无意识的行为,仅仅是出于本心这么做的,颇有一股子系统那样的非人感,好像所有也就是运算过后的结论,不带任何的有心cao控,应当是被体谅与理解才对的内容。

    他这个人有意无意地营造着这样的感觉,又有系统培养的传统向导这一天然的掩护,真的会相信他的单纯无辜是非常容易有的思维陷阱。甚至明知道对方不是什么好人的白路斜,偶尔也会陷入这样的误区,被那样一双干净纯粹的眼眸所欺骗。

    何律太过擅长这样的伪装了,哪怕不是刻意使用这样的天赋,也会不自觉地带着习惯使然的本能。像是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有时候观察这个人会做的事情里带了多少小心思还挺有意思的,白路斜乐此不疲,那对于他来说甚至不算是费脑子的麻烦事,而是如同拆开礼物之前会存在的仪式感。而真到了应该打开礼盒的时候,他又有些犹豫了。

    不是很想破坏这份恰到好处的包装,类似于美味的糖果会留到最后品尝的心理。

    明明他本人不是这样拖延的性子,在何律的问题上倒是一让再让,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想破坏对方,还是在展示了真正的内里后被对方破坏。白路斜不知道如果事情非他所愿,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可显然,只要他们有一人打破这样的平衡,事情就绝对会发生改变。

    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

    这种心理对于白路斜而言相当罕见,或者说这种情绪本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完全是因为何律才诞生了的东西。当然,也不能完全归责于对方就是了。白路斜心知对方对他的影响,本质上,还是源自于自己那过分渴求的欲望,终日不得语。

    是他固步自封罢了,白路斜还挺意外自己也会有自我反省的时候的。仿佛先前所有的思绪累积到了如今的程度,按捺不住地想要做些什么了。

    哨兵多少有些感性大于理性听从本能驱使的生物,白路斜控制得再好也无法改变这样的本质。尤其是在向导的面前。

    向导。

    白路斜在心中咀嚼着这个对他而言有些陌生的词汇。

    说实话,何律在他面前很少展现出属于向导的一面,像是为了刻意迁就他而维持着接近于普通人的状态。不过因为他本身的特殊,使得这样的控制不会使他的能力受到限制,反而是另一层面上的如鱼得水。

    他不喜欢没用的存在,恰好何律总能在合适的时机展现出对于白路斜而言足够有用与有趣的一面,要是对方是钓鱼的人,那么白路斜很可能会成为咬钩后始终没被拽上岸的那条鱼。好在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的小鱼小虾,一定要说的话,鲨鱼或是鲸鱼的体量才配得上他。那样又形成了一种随时可以将钓鱼人拖下水的局势来了,偏偏双方谁都没有彻底打破这样的僵局,偶尔一点不痛不痒的试探,尝试触碰属于对方的世界。无法进入,无法了解,却又无法放弃。

    半推半就一样,总算将那折磨人,主要是折磨白路斜,另外俩跟把他当传话机一样,让本就脾气不好的哨兵越发暴躁起来。又因为何律太会拿捏他的性子,到最后都快没脾气只想尽快结束来。

    终于把那该死的报告完成时,面对许叮咚隔着屏幕发来千恩万谢,白路斜连多看一眼的兴致也无,关了手环,随性地瘫倒在沙发上,只剩胸膛起伏,跟快渴死的鱼也没什么两样。仿佛这是什么比刀了折叠区更令他耗费心神的东西。

    何律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状态,确认他单纯因为才结束的工作而烦躁,没有更多不良反应后,稍稍松了一口气,靠近了一些,撑在他的前边,虽说是居高临下的模样,但他们刚才很长一段时间中都挨得极近,何律又向来擅长控制自己应该表现出的模样,不会让白路斜感到唐突或是半点冒犯。

    明明应该是出力更多的人此刻温柔地注视着他,语气郑重非常,显得诚意满满,语气倒是放轻了些,是能让白路斜听清又不会妨碍到哨兵休息的音量,道:“辛苦你了。”

    只这一句,就能把哨兵的心情给哄好,都不再需要更多的心思来,着实有些太便宜他了。

    白路斜冷冷瞥过去一眼,没太好气地开口:“你知道就好。”对于对方的奉承没有半点推举的意思,还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一般,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霸占整张沙发。

    他倒是清楚比起沙发,床肯定是更舒服的存在。消耗了这么多脑力,哪怕不是一次性一天解决的问题,也够他不舒服很久了。这种没什么意义的总结究竟是谁爱看,白路斜根本无法理解。但他还是感觉到了,何律还有话要说。

    实在不明白了,答应好的已经都做了,究竟还有什么要说的。喜欢直来直往的哨兵心情不佳,甚至懒得主动催促什么,只是那样的不满如有实质,跟化作一只rou眼可见的猫猫在沙发上不耐烦地摇尾巴似的。

    何律向来知道面对白路斜时,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应该适可而止。

    相当懂眼色地将位置让了出来,随后等人缓了一会儿,勉强算是小范围地发xiele一下情绪后,慢慢靠近了他,确认哨兵没有对他的动作有任何异议后,在他的身边蹲下,是一种比较顺从的姿态,目的倒只是单纯不让对方感到排斥罢了,目光尽可能地直视他的眼睛,才回应起对方刚说过的话来,道:“我知道你肯定是比较辛苦的那一个的,你本就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一开始就存在排斥心理,想要接收起来肯定很困难。我如果不勉强你的话,或许你永远不会尝试接触这样的东西。可能对你而言这不是什么有趣和有意义的事情,可是我觉得,你能在这里得到更好的东西。”

    “例如那两个远不如我的哨兵?”白路斜挑眉,似乎不是很在乎他说的东西。

    何律依旧温和耐心的模样,摇了摇头,安静地纠正他的用词,像是沉默又执着的海,说:“是两个信任你、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上忙的哨兵。”

    白路斜嗤笑。

    “我用得着他们帮忙?”

    “是的。”何律平静得像是感知不到任何恶意,眼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真切,如同隔着另一个世界,一片广阔无垠的海。却会在他轻轻笑起时化作随处可见的溪流,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让人很难心生反感,或是因此紧惕。

    他说:“至少,下一次没有我帮忙,许叮咚应该也会乐意为你写报告了。”